“所以,也還是得需要您為了全人類利益犧牲一下。您放心,我們會盡最大努力減輕您的痛苦,所有人都會記得您,感恩您。您會是這個世界的恩人。”
繞來繞去,還是要把這些破事全推在他頭上。
可沈逸也清楚,話既然都能說到這個份兒上,和直接撕破臉也沒什麼區别。
就算他不願意,他們也會有千萬種方式強迫自己承受,更不用說,這是他自己發瘋主動答應的。
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沈逸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似乎已經窺見自己的未來。
如果能用他無數次的死重傷洛奕俞一下,也是好的。
江北宴随口接話:“上面很重視你,聽說幾個位高權重的博士也會來……說不準,還有機會見到當年參與第一批實驗體制造的博士後代。”
沈逸回過神,笑了下:“那估計也已經七八十了。難為幾個老人家,那麼遠趕過來。”
他們做這一行的,不管初衷是為了錢還是情懷,接觸久了,本能地對前人抱有敬畏感。
實驗體這樣偉大的産物,能制作出它們的人,當年一定是舉世無雙的天才。
他們的後代,也大多是這類事業中的佼佼者,建功立業無數,和他們這種普通人相隔很遠。
倪景悅半開玩笑道:“托您的福,我們有生之年竟然也能見一見這些行業大佬。”
沈逸看着自己的身體,鬼使神差問了句:“如果我一直不承認呢。”
倪景悅坦然:“那天,我看到他對您開槍,抱着您的屍體走出去……事實上,我根本沒想到會再次見到您。”
“可您不僅活了下來,身上竟然還沒有一絲疤痕,就連醫療倉都沒檢測出什麼問題。所以,就算您一直不承認,我們後期也會采取其他辦法的。”
是這樣。
看似将選擇權遞給自己,實際不過是讓雙方争得沒那麼慘烈,為自己讨個好名聲。
面子工程而已。
倪景悅安慰他:“我們現在的麻藥技術是相當成熟的,當然,您也要相信博士的技術。我們會盡可能減輕您的痛苦。”
“您是全人類的英雄,也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最後這句話說的,話語間倒是有了些真情實意。
沈逸有些悲涼地想,這算是他的榮幸嗎。
用自己被一寸寸解剖,一次次死亡為代價。換一個極其渺茫的反擊機會,和沒什麼用的名聲。
在确定他會配合後,這群人倒是也沒再過多糾纏。很貼心地在他房裡備好通訊設備,給他送來餐食,不厭其煩叮囑:
“有任何問題,随時聯系我們。”
“博士明天就到,等方案拟定出來後,差不多這周就可以進行手術。不會讓您等太久。”
看起來無微不至。
隻是刻意給他選了五樓以上的樓層,隻是臨走時将門從外面鎖住了。
美名其曰,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狗屁,分明是怕他反悔逃跑。
人走幹淨後,沈逸套着身松松垮垮的純白手術服躺在床上,閉眼許久,翻來覆去卻怎麼都睡不着。
他太害怕了。
他那麼怕疼的一個人,卻還是要親手給自己選擇這種類似于淩遲的死亡方式。
手術刀會割開表皮、血管、肌肉……或許,他們會看到自己心髒是怎麼在胸腔内一下一下跳動,再親手捏碎它,看它究竟是怎麼完成「死而複生」。
類似于這樣的想法每出現一次,他都會實打實顫抖顫栗,渾身上□□溫都褪了個幹淨。
沈逸忽然很想逃。
可既然被套上了“為了全人類利益”的鐐铐,他就勢必連一句抱怨都不能有,否則就是叛變,就是不忠,就活該連最後一點人權都被抹殺掉。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這群人喪心病狂起來會不會威脅到沈皖。
她好不容易才離開,總不能因為自己又被重新綁起來……
就這麼亂七八糟地想了很久,直至差不多淩晨兩三點時,桌上電話響起。
沈逸大腦空白,憑借身體本能下床,甚至不去想這個時間點,怎麼可能會有人給他打電話。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将電話接起,脫口而出:“哪位?”
電話那頭卻并不說話。
一片寂靜,鐘表滴答滴答作響,隻有細微電流聲劃過。
可沈逸卻突然感受到一陣極強的不安。
像是預感到什麼似的,心髒突突直跳,脊背發涼。明明想将電話挂斷,身體卻好像僵在那了一樣,挪動不了絲毫。
黑夜之中,一個人從身後輕輕抱住他,一寸寸攀向他握着電話的手,又猛的攥住。
他的聲音,同時從電話聲孔和耳後傳來,讓沈逸止不住顫抖。
如此清晰,冰冷,令人絕望。
“哥,我又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