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有處斷裂,内髒破損。其餘地方雖然傷口偏深,但做好消毒包紮,再進醫療倉躺幾個小時,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
“這些天注意休養,傷口不要沾水,很快就能好的。”
“……”
“不過真的很奇怪哎,961殺了實驗室所有人,為什麼偏偏放過了您?”
“……”
見他不答話,女人眉毛輕挑,略微拔高音量:“先生,您在聽嗎?”
沈逸生鏽的大腦這才開始一點點慢慢轉動。
他第一句話是:“961是什麼?”
剛打完麻醉從醫療倉出來的病人是會有些思維遲鈍,女人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跟他解釋:“B573961,那個曾經跟着您的實驗體,您不記得他了嗎?據資料來看,你們的關系似乎非常不錯?”
B573961……
啊,洛奕俞。
這串編号已經被停用了七年,他忘記了有什麼奇怪的。
他點點頭,思維再次陷入奇怪的混沌。
整個世界和他一寸寸割裂開,殘留着細細絲線,跟他再無關聯。所有聲音遙遠渺茫,仿佛距離他千萬米遠,可他又确确實實能聽清每一個字,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将那些飄零的文字聯系起來。
隔了幾秒,又忽然擡頭,直勾勾盯着面前女人的臉,毫無預兆地問:“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
這個眼神其實并不怎麼禮貌,問話的語氣也有些強硬。
可女人并沒有因此感到不舒服,隻是莞爾一笑:“是見過,幾個月前的拍賣場。我潛伏在裡面,您也算是救了我。”
她話鋒一轉:“所以我發現,您之前和961似乎有些淵源?”
沈逸緩緩垂下頭,神情又陷入方才的呆愣,隔了好久才開口:“幾個月。”
“什麼?”
“我們見面的時候,距離實驗室被圍剿,隔了多久?”
女人的目光變得耐人尋味起來:“37天,先生。”
三十七天。
可對他而言,不過是幾個堆疊起來的死亡瞬間。
“這樣的日子,您怎麼會記不得呢?還是說,其實同伴的死亡以至于自己被困在實驗體中,對您而言,也并沒有多麼重要?”
沈逸這回反應倒是快了,眼底寒光一閃:“你在拷問我?”
“并沒有,”女人攤手,圓珠筆掉在桌上緩緩滾動,即将摔落在地上時堪堪停了下來。半真半假道:“隻是平常交談而已,我個人還是很相信您的品德的。”
沈逸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這些人對自己的懷疑?
是啊,别說一個實驗室,就連附近的城市都被抹殺了個幹淨。所有人慘死,偏偏留他這個曾經跟洛奕俞交情匪淺的管理員活了下來,甚至還主動聯系到了外部,怎麼可能不令人生疑?
說不準當年是他暗中動了什麼手腳,隻是把961這個害人的東西藏起來了,其實并沒有處死呢。
就連他這一身看着駭人的傷,可能也不過是苦肉計而已。
可他能怎麼辦?
要讓他親手剖開自己,親自叙述自己是怎麼被綁着注射藥物,主動求着實驗體和自己□□,還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展現一次自己死而複生的偉大能力?
他冒着被折磨被屠殺的風險,強逼自己冷靜,費盡千辛萬苦才從那裡逃出來,憑什麼還要接受同類的質疑?
那他能怎麼辦,那他該怎麼選,他本就該死為什麼要讓他活着,既然讓他活下來了又為什麼讓他像條喪家之犬似的被踢來踢去?!
他在内心咆哮、嘶吼,撕心裂肺。可表現出來的,也不過是一句淡淡陳述:“我不是叛徒,但我也确實無法自證。至于他為什麼不殺我……可能是單純想把我放在身邊折磨吧。”
女人眉眼彎彎,打斷:“你在騙人哦。”
沈逸一愣:“什麼?”
“我們查到了,您的姐姐前段日子逃到了聖格林威,是個經濟發展不錯,還離這裡很遠的小島。如果不是961默許,她怎麼可能逃出去,還恰好躲在那樣完美的地方?”
沈逸身體一點點繃緊,甚至顧不上傷口牽連的疼痛,問:“所以呢?”
女人笑的很甜:“所以我們按叛徒給她除名了呀,不過您也别緊張,現在屬于特殊時期,大家又不搞連坐那一套。您隻不過是和他們關系近了一點而已,又不代表着什麼。”
“我隻是想提醒您一句,一定要将您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訴我們,這樣才不算枉費我們耗費那麼多人力物力才把您接出來嘛。”
被除名……
在這樣的時期,把自己摘出來,其實反而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