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差,還能差到哪呢。
洛奕俞攥着鞭柄的指尖因用力微微發白,忽的揚起手,發洩似的用力甩下。
鞭子劃破空氣時那聲短促而尖銳的聲響,幾乎刻在沈逸神經中,逼他下意識緊繃、顫栗。
即使沒東西綁着,這一下,他也依舊避無可避。
他忽的覺得悲哀。
為自己的脆弱,與洛奕俞在他身上浪費的情感。
不必說他身上已然打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算是單純的鞭子,以洛奕俞的力度,他也是承受不住的。
沈逸渾身抖了下,整個人痛到連喊都喊不出來,感覺靈魂都被這一下抽到碎成兩半,理所應當閉上眼,重重摔在地上。
洛奕俞手在發抖。
隻要他願意,完全可以一下就讓他骨骼碎裂,就此斃命。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沈逸那麼讨厭他,為什麼他們要走到這個地步?
他閉上眼睛,心底苦澀。
“愛我,就那麼難?”
自然,沒人回應他。
洛奕俞将地上将傷痕累累的沈逸抱起來,也不嫌他身上全是血污,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放在床上。
神情乖順,好像沈逸這一身傷跟他沒半點關系似的。
他去浴室拿了個盆,又接了溫水,用毛巾一寸寸擦沈逸胳膊上的傷口。
那幾道血痕實在太過深了,猙獰的躺在沈逸原本光潔的皮膚上,看起來扭曲醜陋。
卻莫名其妙讓他心跳加速,在胸腔内一下一下,極其有力地跳動。
他制止不住地想,這算不算他留給沈逸的印記,能不能四舍五入算沈逸現在是他的人?
沈逸愛不愛他其實根本無所謂對吧,反正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比無數個永恒都要長。他絕對會是占據沈逸生命最多的那個人,那不就是等于,他是對他最重要的人嗎。
既然都重要了,那離愛肯定也差不到哪。
話雖這樣說,可洛奕俞心底還是難受得要命。
他當然恨,那種一寸寸碎掉的感覺是難以言說的痛,是比任何一次打針吃藥都要疼千萬倍的感覺。
被榨幹了一切價值後又被像垃圾一樣丢掉處死的他,怎麼可能不恨。
是啊,誰會在意一個科技産物呢。
毛巾輕輕拂過沈逸身體時,他在睡夢之中眉頭輕輕一皺,發出聲微不可察的悶哼。
一大盆清水一點點渾濁,淡紅色擴散,他胳膊上的傷口卻還是在不住滲血,順着剛被擦淨的小臂向下滑,一滴一滴。
亂七八糟的藥劑注射過多,副作用一層疊着一層,會影響身體自身的止血愈合能力也不奇怪。
明明隻需一槍就能重頭再來,洛奕俞倒是也不嫌煩,抿唇繼續一點點幫他擦,一條胳膊完了又換一邊。
好不容易擦淨了點,又向上掀開沈逸被抽到幾乎破碎的衣服。
那殘損布料和鞭痕幾乎黏在一起,看着駭人。
那盆裡液體已然深到不成樣子,洛奕俞一聲不吭又去換了盆清水。
身上比胳膊的鞭痕嚴重很多,幾乎爛成一片,交疊處深到可怕,洛奕俞手停在半空,一時竟無處下手。
又試探性輕輕按壓,竭盡所能不弄疼沈逸,緊張到身後都出了層薄汗。
可凝血因子被破壞的太厲害,傷口還在止不住的冒血,剛被擦幹淨的地方此刻又是鮮紅一片。
算了。
洛奕俞有些失神地想,總而沈逸是欠他的,他能熬過來就熬,死了也能再來一次。
他會無數次複生,和自己糾纏,永遠。
他找了幾片止痛藥,強硬捏開沈逸下巴,将苦澀白片塞進去,就着水囫囵順下。
他抽了幾張紙,擦幹那些從沈逸唇角溢出的液體,又蹑手蹑腳幫他擺好睡姿。
自然沒忘将地上收拾幹淨,将鞭子消毒放起,又把那團沾了沈逸血的麻繩扔進垃圾桶。
至于為什麼要做這些……他不知道。
隻是心底難受得要命,總感覺要是不忙起來,自己就會被這能将人逼瘋的情緒徹底吞噬那樣。
做完這一切,他呆呆站在原地,沉默望向沈逸蒼白的睡顔。
生鏽大腦一點點轉動,洛奕俞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類似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逸醒來後一定會餓的,他需要去給他弄些吃的。
畢竟當年在實驗室,沈逸在他做完實驗後也會給他帶很多甜食。
他就這麼想着,一點點活動僵硬的四肢,走向廚房。
将米洗淨,再把牛肉切成絲後腌好,做了碗很簡單的肉粥。
也不知是在期待什麼,明知沈逸現在還沒醒,卻還是顧不上燙手急着端到卧室。
剛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他便感受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屋裡,怎麼這麼冷?
窗戶大開,紗簾被吹得鼓起,徒勞舞動。
洛奕俞安靜幾秒,發洩用力把手裡的碗重重砸在地上,碎片飛濺。
沈逸,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