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峰靈羊,生于千岩峭壁之上,以崖頂榕樹嫩葉為食。
但其實它們很讨厭吃樹葉。
隻是因為千岩峭壁附近除了樹就隻有光秃秃的石頭,連點泥巴都沒有,草也無從長起,所以它們不得不捏着鼻子天天吃樹葉。
若說走遠些,倒有一片草原,可惜草原上飓風肆虐,令羊望而卻步。
因此,每次有機會吃到除了樹葉之外的食物的時候,它們都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例如今日。
它們已經聞到,榕樹下方,不遠處的岩縫上那兩個人類身上那美味的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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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卿眼見着幾隻靈羊在樹枝上優雅踱步,把手伸進了包裡。
“你說……”
蘇墨卿從乾坤袋摸出把星斑苜蓿草,輕聲跟蕭煜瑾戲谑道,“這些羊,它吃了熒光草,會不會也發光啊?”
話音未落,原本還在優雅踱步的靈羊突然雙眼發亮,輕快地從榕樹上跳了下來,前蹄在岩壁上刨出串火星子,猛地朝兩人撲了過來。
蕭煜瑾眼疾手快地将人攔腰抱住,堪堪避開撲來的羊群,蘇墨卿趁機把星斑苜蓿草往前一扔。
頓時,這千岩峭壁活像是撒了把魚食的錦鯉池一樣炸了鍋。
七八頭靈羊圍着他們上蹿下跳,為首的頭羊尤其壯碩,額間還有道閃電狀金紋。
蘇墨卿趁機将苜蓿揉碎抹在了自己的帕子上,又用落月一劍把帕子挑了起來,随即找到機會翻身躍至頭羊背上,将那塊帕子懸在頭羊面前,引誘它上崖。
蕭煜瑾如法炮制,翻身躍上另一頭靈羊,劍鞘啪地敲在羊屁股上。
一時間,靈羊群頓時如離弦之箭貼着崖壁狂奔,晶鱗與岩石摩擦迸濺的靈火幾乎照亮了整片峭壁。
蘇墨卿死死摟住羊脖子,感覺全身都要被颠散架了。
“左轉!要撞上石筍了!”
“我哪裡控制得住啊!全是它在帶我轉!”
頭羊突然縱身躍入道裂縫,蘇墨卿的後背幾乎擦着凸起的岩層。
他剛松口氣,卻見蕭煜瑾的坐騎被亂流掀得踉跄,連帶着蕭煜瑾本人也幾乎被甩了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頭羊哼了一聲,在兩人附近的靈羊都圍過來扶了那隻羊一把,總算是讓蕭煜瑾穩了下來。
待好不容易攀至崖頂,已是旭日東升,兩人滾落在光秃秃的石林上,頭羊正慢條斯理地嚼着蘇墨卿包裡的最後幾根苜蓿,并朝兩人甩了甩尾巴,接着就帶着族群又回到了榕樹上。
蕭煜瑾突然笑出聲,指尖拂去蘇墨卿頰邊沾着的羊毛:“怎麼成了隻炸毛的綿羊。”
蘇墨卿嘴上不甘示弱,指着蕭煜瑾被岩石擦破的衣角:“怎麼成了個破衣爛衫的流浪漢?”
兩人看着對方一笑,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灰塵,從地上爬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站——獨木森林。
在整個靈衍秘境之中,唯有獨木森林沒有内部地圖流傳,以往宗門組織探索秘境的時候也從未來過獨木森林。
而靈衍秘境的中心,就在獨木森林之中。
獨木森林,地如其名,整片森林裡隻有一棵樹,其根系盤根錯節深入地下,樹冠更是遮天蔽日,是蒼蕪古族的神樹,蒼蕪一族生老病死皆在古樹之中,一生中很少踏入外界。
不過古籍上隻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蒼蕪族族人皆是由古樹孕育而生,但蘇墨卿看着這棵樹,怎麼也想象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孕育的。
難道是樹上長果子,等果子成熟後就會有個小人自動從裡面把果皮啃開嗎?還是說要把果子摘下來,然後像孵蛋一樣把果子給孵出來?
蘇墨卿搖搖頭,甩掉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想象,正式踏入了森林之中。
他的腳步剛踏上秘境邊緣的苔藓,就感覺眼前驟然一黑,仿佛日光盡數被這棵樹給吸走了,腰間的落月劍也發出了不安的嗡鳴。
蘇墨卿仰頭望着遮天蔽日的樹冠,無數須狀氣根從百米高空垂落,在半空交織成新的“樹幹”。
他伸手觸碰離地最近的樹瘤,粗糙的木質表面竟傳來脈搏般的跳動,隻是已經極其微弱,宛如垂死的老人。
蘇墨卿蹲下身,指尖拂過樹根交錯的縫隙。他看到表面覆蓋的青苔鮮嫩欲滴。
“這是成精了?”
蘇墨卿嘟哝着,用劍鞘戳了戳最近的“樹幹”,樹皮突然泛起水波紋似的漣漪。
“都能孕育蒼蕪族那種上古大妖了,何止是成精,怕是已經成仙了吧。”
蕭煜瑾看着樹杈間的一朵小靈芝,驚歎道,“這一棵樹也不知道養活了多少東西。”
兩人在盤根錯節的“樹林”中穿行,很快發現事情不對勁。
每當他們經過,垂挂的氣根就會悄無聲息地變換位置。
蘇墨卿第三次看到那朵寄生在樹杈間的靈芝時,終于忍無可忍地在那突出地面的樹根上刻下劍痕。
“沒用的。”
蕭煜瑾神情凝重,“不光是參考書,曆代修士的遊記裡,從沒人能畫得出獨木森林地圖。”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樹皮下突然有金色經絡突然蠕動起來。
蘇墨卿眼睜睜看着剛刻下的痕迹被流動的金色吞沒,樹皮恢複如初後,反而浮現出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圖案,随後笑臉也散了開來,隻餘一層薄薄的仿佛地衣一樣的東西。
蕭煜瑾噗嗤笑出聲:“看來這位樹祖宗挺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