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書蘭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眼裡閃着水光,低着頭嗫嚅道:“就比如你,爹媽都還活着,學習好,長得……又好看。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我媽沒有拿結婚證,我不如雪靈姐出身好,也又不如我哥聰明好看,在老宅根本沒人瞧得上,連做飯的阿姨都能欺負我,有一次我無意闖禍,反倒被爺爺誇了一句像喻家人敢作敢為,我膽子才慢慢變大,後來……後來我哥長大有了出息,我就越來越過分了。”
說完,她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有些不好意思,扭過身子站起來。
盛未夏:“可你沒有從小吃不飽,穿不暖,也沒有大人一不順心就打你出氣,身上的傷沒好透過,不用擔心讀着書被人藏起書包讓去相親,更用不着挖空心思想辦法賺學費。還有,至少你有個哥哥護着長大,已經是一種幸運了。”
聽見這話,喻書蘭停住腳步,把她說的話仔細品了品,覺得她這些遭遇放在自己身上,的确是難以想象的可憐,心裡那份難受沖淡了許多,反而生起一股淡淡的暖意,她吸了吸鼻子:“以後我不會再欺負你了,把你當……朋友。”
朋友兩個字低如蚊蚋有一樣說出後,她飛快打開門跑了出去。
盛未夏看着随之擺動的門,微微怔愣。
外人看來鮮花着錦一樣的喻家二小姐,其實内裡也有這麼多難言的心酸。
所以,還是不要活在别人眼光裡,才能活得随心恣肆啊。
不一會兒到了飯點。
寬大的圓台面上,就她們兩個人,喻書蘭便叫人将飯菜布置在旁邊一張用來分菜的小桌上。
“吃完飯我帶你逛逛?”她嘬着筷尖,擡頭看着盛未夏,“我也才第二次住這宅子,咱們好好逛逛!”
才第二次來的人,能帶她逛什麼?
像是看明白盛未夏的眼神,喻書蘭憋屈地低聲說:“這房子拿回來也沒多少年,我哥都沒怎麼住過,我才第二次來很奇怪嗎?”
她又喃喃說,“說實話,這次我哥把我轉學到京市,居然沒把我丢學校住宿,讓我住這兒,真的沒想到。”
兩人吃完後,喻書蘭還是堅持帶她參觀:
“你瞧,正房是我哥的,旁邊兩個耳房,一個是他書房,另一個……反正我沒進去過,不知道裡面有啥,不敢進去,怕我哥掃地出門。”
盛未夏看着有明顯修補痕迹,但依然精緻完美的花格子窗戶:“整座的四合院不多,你哥的媽媽應該家世很好……”
看到喻書蘭表情一變,她立刻停住,“抱歉,我不該說這個。”
其實喻書蘭是在稀奇,她翻了個白眼,小聲說:“你這人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哥親媽,哦,就是我爸原配,有四分之一英國血統,那時候不是時局緊張嘛,她身體不好生下我哥之後天天哭,後來就去世了,這宅子是後來我哥找到地契,才打報告從房管局申請回來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喻書蘭的三言兩語,讓她忽然想起喻時坐在水榭中,嘴角緊抿地說“我知道了的”的樣子。
原來,他從小沒有媽媽。
喻書蘭嘴瓢了一樣,還在繼續說,“所以,我是我爸在外面生的,我哥還肯理我是不是已經很好了?再說讓我住這兒,我要還敢往他跟前湊,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看她每天沒什麼正行,其實心裡什麼都清楚。
分寸掌握得不能說恰如其分,隻能說她很清楚自己能觸碰的界限。
大家庭的子女,沒有真正的傻白甜。
見她沒有繼續問東問西,喻書蘭哼道:“你這人除了有點性子太直,還是很知趣兒的,走吧,我們出去走走!”
盛未夏被拉着出門又逛了一圈。
等回來的時候,傭人把厚厚一疊書拿給她:“阿九送來的,帶了喻少的話說讓您開學前先刷夠題。”
喻書蘭盯着書,敢怒不敢言地一把撈回懷裡回房,沖到半當中,她回頭看着盛未夏,擡了擡下巴:“我不會的,能問你吧?”
看着她這外強中幹的樣子,盛未夏勉強點頭:“行吧,不收費。”
“你可真是……掉錢眼裡了!”喻書蘭震聲。
第二天,她不急着去找蔣鵬濤,應羅巧容的約坐車去了她家。
喻書蘭借口她課還沒正式開始,像條尾巴一樣蹭着一起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羅巧容家外面有警衛員崗亭,打電話進去确認才給兩人放行。
走到裡面,更覺大院很深,裡面的住宅高低錯落,但無一例外的幹淨,秩序井然。
找到羅家的房号,眼前是一棟獨立小樓,外牆爬着五地錦,白牆綠葉十分雅緻。
原來羅巧容家世如此不尋常,怪不得喻時說,坐她家的車安全。
喻書蘭撇了撇嘴角:“你可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能不能稍微長點心,交際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對方底細的嗎?怪不得是鄉下長大的。”
但盛未夏絲毫沒把“鄉下的”放在心裡,反而點頭,“我交朋友隻看合不合眼緣脾氣,至于對方什麼家庭背景,我知道來幹嘛?她有錢不會給我花,她有勢,也未必是她自己的勢,我要因為她有錢有勢就對她巧言令色,那我也沒把她當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