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人總是這樣的,他們自诩維護人世間的和平與穩定,瞧瞧這用詞,人世間,就好像這個世界隻能是人的。
“需要把那個人處理了嗎?”他問了一句。
薄臨搖搖頭,接着擡眼看了看他,微笑道:“别對人有那麼大敵意,和妖一樣,人也分好壞。”
“山主說的是。”醫生發自内心的謙卑,垂頭應道。
“安排一下,那個李秀娟……”
醫生補充道:“山主,她現在叫李妝嬌。”
薄臨看起來并不願意提到這個人,“嗯,讓人聯系一下,近期可以讓她出現了。”
醫生點頭。
薄臨閉上眼,“你去吧,好好做人。”
醫生攏了攏白大褂,恭敬地朝薄臨鞠了一躬,然後開門離開了。
他不喜歡人,但也做人很久了,後來,他像人一樣,讀書,考學,然後成為了醫生,山主說,太喜歡人的,做不了好醫生,事實證明,山主永遠是對的,他做醫生做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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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姜滿回到病房的張雲漢感覺自己的腦子回來了,他猜到了姜滿的打算,并選擇閉嘴順從。
很現實的問題,小祖宗難養。
他們缺錢,薄臨有錢,與其給薄臨解決了附體邪祟拿一大筆錢,不如以此為借口,把人帶在身邊。道德上講,有些卑鄙,但張雲漢私心裡本就有些畏懼與姜滿獨處,何況這主意又不是他出的,他不過是個聽命辦事的。
接下來的時間,張雲漢算是見識了有錢也許并不是萬能的,但很有錢,真的萬能。
這個歸山集團小公子薄臨,出于對姜滿救命之恩的感激也好,出于對她的“愛意”也好,總之,姜滿提出的要求,他是無有不應的。
一周時間,該準備的東西準備了,不該準備的,也準備了不少。
一周後的中午,薄臨肩上換好藥後,與姜滿張雲漢二人一起離開了醫院。
姜滿手中這輛車,堪稱完美,四驅越野,方形車身,貼了淺藍色的車膜,像一輛大玩具,帥氣又拉風。
這幾日她已經試過幾次手了,她很滿意,對車,也對人。
薄臨的身體很不錯,不過隻是對靈而言很不錯,實際上,她能把它按進去,想揪出來卻并不容易,靈附體後,就會變得像魚一樣,從維度概念轉而為單純難抓。
對靈而言,人體就像是水,入了水的靈就像是水裡的魚,很難被抓住。
人有陽氣,陽氣愈盛,這“水”就會像熔岩一般變成靈的煉獄,反之,就是靈的天堂。
薄臨顯然屬于後者,但他畢竟是活人,世間萬物皆分陰陽,陽中有陰,陰中有陽,尋常活人無法成為極陰之體,即便有辦法,姜滿也做不出這種損德的事。
所以她需要想辦法。
薄臨這池“水”是附體靈自己選的,而這個附體靈對姜滿的意義,顯然比薄臨重要的多,她原本隻要不管就可以,附體靈會選擇最合适的宿主,即便因為外力撞擊而被迫離體受傷,也遲早會恢複。
但,她對薄臨總是有一種類似心虛的感覺,卻也沒有這個詞所表達的那麼嚴重,隻是,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爽。
她用他的錢,可他不欠她什麼。
她不幫他解決附體邪祟,這沒什麼,這并不是她的責任,但她要保護這個邪祟,甚至利用他養護這個邪祟,不,她并不想稱呼它為“邪祟”,所以她更迫切的想要它恢複,想要與它交流。
“大長老,這……不是去紫微山的路吧?”張雲漢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看了看車窗外,不禁喃喃開口。
眼前的路越來越偏,也越來越荒,這樣的地方在城市裡并不多見,所以,大長老這是要去哪兒?
姜滿沒有理他,專心地開着車。
在薄臨的安排下,她用了一天時間,通過了所謂的考試,取得了張雲漢口中的資格證書,這輛車也是屬于她的,是薄臨對于救命之恩的報答,所以駕駛權理所應當也屬于她。
她本應該避免自己開車,畢竟她很難保證這一路上,不會撞死會軋死什麼蟲子,但車上一個病号薄臨,一個蠢貨張雲漢,她都不放心,且,她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張雲漢有些不安,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薄臨,又看向前排駕駛座上的姜滿,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您不是說,要去紫微山附近的那個小區嗎?”
姜滿說的是個村子,是她一周前剛下山就打算去的地方,也是她此刻原目的地。張雲漢已經和她解釋過,這樣的地方現在叫小區,住很多人,有很多棟外觀相似的樓房,有綠化,有大門,有名字。
但姜滿覺得,這就是村子。
“不去了。”姜滿随口答道。
薄臨穿着白色細條紋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身上散發着淡淡的病房裡那種特殊熏香的味道,他的氣色仍然不好,蒼白一張臉,看着就病怏怏的,但卻實在好看,配上他慣有的溫文爾雅的微笑,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臉近乎透明,是一種古怪的美好破碎的美。
他就這樣在後座靜靜看着姜滿,一言不發,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雲漢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看現在的位置,“不、不去了?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可以說是荒山野嶺,人迹罕至。
姜滿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取出零食袋裡一顆堅果塞進嘴裡,視線仍在路上,口中含糊道:“見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