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姜滿朝山下大路走去,張雲漢趕緊背好自己的背包,追了上去。
姜滿的心情看起來極好,腳步輕快,嘴角帶笑,連斜睨張雲漢的眼神,都帶着些縱容,“想問什麼,問吧。”
“不、不不敢。”張雲漢低着頭,唯唯諾諾。
他實在捉摸不透眼前這樣的大人物,以他的資曆,能被掌門親自安排任務,已然是大幸之事了。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些事你搞清楚比較好,省的麻煩。”
張雲漢隻覺得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衫,他看了看姜滿,又低頭皺眉,半晌,才開口,“那些衣服,您不喜歡?”
“憋半天,你就問這個?”姜滿輕笑一聲,“我喜歡啊,但是它們沒用了,能理解嗎?”
張雲漢皺着眉頭,“所以,我還有用。”
“嗯。”姜滿輕哼一聲,算是認可。
張雲漢回憶着整件事,恍然大悟道:“所以從一開始,您就是故意裝作不想離開,隻等長老們逼您。”
姜滿瞥了他一眼,“我以為你還算聰明,卻不過也是個自作聰明的傻子,雲字輩的那個誰,接下來你既然要跟着我,那我就教你一課,有些事,心裡知道就好,說出來,就顯得蠢了,因為你說的,不一定全對。”
張雲漢微微一怔,旋即低下頭,拱手作禮,“是,謹記大長老教誨,晚輩叫張雲漢。”
他伸手推了推眼鏡,垂下的目光有些閃爍,嘴角閃過一抹笑意,心裡回想起掌門交代他的話:
“……那位大長老,你不必怕她,她就是個脾氣不好且喜歡故作高深的小姑娘,一個活了很久的小姑娘,你隻需要順着她,把她哄高興就行,記住,别去深究她的事,你隻要時刻跟在她身邊……”
姜滿看了看他,輕輕挑眉,而後不再言語,收回目光,往城市走去。
微風吹走一片雲,也帶來了下一片雲,已然有些暗淡的月亮又被遮住,天色亮了,月亮就淡了,被遮住後,天光更顯晦暗,淩晨濕氣深重,籠在公路上,成了霧。
“你說你會超度?”姜滿看着前方霧蒙蒙的公路,開口問道。
張雲漢點頭,“是。”
“那就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會超度。”說着,姜滿加快了腳步。
張雲漢緊随其後,忍不住問:“大長老,我們不先找掌門嗎?”
姜滿頓住腳,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哪句話讓你覺得,我要去找掌門?還是我答應了誰,要去找張信德?”
張雲漢心裡一陣發寒,“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跟着我就行。”
張雲漢不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二人走了許久,這公路似乎沒有盡頭,路邊等距亮起高高的路燈,枯燥乏味,姜滿不禁煩躁起來。
“不對啊!三十年前就有車了,你們天一道與時俱進,都從福利院改頭換面成養老院了,竟然都沒想到要給我安排一輛車嗎?”
張雲漢眨眨眼,“有的,但您走得急,我來不及告訴您,後來您也沒問,我以為您另有打算。”
姜滿有些無語。
現在回去拿車豈不是白走了這麼多路?
“我們可以叫車,您許久沒出來了可能不知道,我們現在這個世界,非常方便……”說着,張雲漢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指尖在上面點來點去。
姜滿的目光被他手裡的手機吸引,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她還跟張信德要過,但那個老東西怎麼都不肯給,還說什麼為了她的安全考慮……
“你這玩意是叫手機吧?”她擡腳用左右内腳踝輪番敲了敲腿肚子,身子倚靠在路燈的杆子上。
世界的确不同了。
姜滿記得,她剛來天一道的時候,山路很窄,路面崎岖,還是張信德騎了一輛破舊的大杠自行車,帶着她上的山,一路颠簸得她幾度嚷嚷要下來走,如今竟像家裡的水泥地一樣平整,走貨車都綽綽有餘。
那時的馬路也沒有這麼寬,路面上的那些白色黃色的線,就好像新畫的,顔色鮮豔。
還有上面藍色的路牌、兩邊的護欄……就連她靠着的路燈也是,這樣高,這樣好看……
“是,這是手機,長老您不會沒見過吧?”張雲漢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看向姜滿,“不過,大長老,我們的目的地是哪裡?叫車需要填目的地。”
姜滿收回思緒,“行了,不用那麼麻煩了,你回去,把車開過來,我在這兒等你。”
張雲漢愣了愣,看向來時的方向,“回去?”
“有問題?”
“沒、沒有。”張雲漢咽了咽口水,“不過……您不會就這麼消失吧?”
姜滿白了他一眼,“張信德既然讓你跟着我,想必肯定告訴過你,我,做你祖宗都夠輩分了吧?我如果想甩掉你,你覺得你能察覺?”她忽的伸手拿過他手中的手機,“我等着也無聊,把這個留下,你快去快回,要是讓我等急了,我就把它扔了。”
“扔——”張雲漢啞然,“大長老稍候,我去去就來。”
姜滿低下頭擺弄起手裡的手機,沒再理會他。
世界真是不一樣了。
這麼個小機器,果真和書裡說的一樣高級,這就叫什麼來着……科技!
姜滿雖然得了個“殺記憶就會失憶”的病,但她的記性很好。
她看過很多書,幾乎過目不忘,那些書不分種類,她什麼都看,所以對于這個世界的變化,她自然也不是一無所知,但文字、圖片,都遠不及實物具象,親眼所見、親身體會,她才感覺自己是真的,這個世界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