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确拔開鋼筆筆帽,在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非常好看,一折一轉剛勁有力,筆畫末端留有漂亮的筆鋒,名副其實的“人如其字”。
低頭寫字的時候,他那本來起點就高的鼻梁骨如一把出鞘的瑞士軍刀,鋒利而涼寒,令旁人隻敢遠觀不敢近看。
總之就是冷冷的,也不知道段悅可哪來的膽子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謝謝!”段悅可拿到簽名的時候,快要笑得不行了:“你的字真好看!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
“過獎。”開門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放得很輕,不過沒有感情——
“喜歡就好。”
沈疑走在段悅可後面,後半句話隻有她一個人聽見。
她奇怪地回頭,對上梁确冷漠的背影。
沈疑:“……”
“……”
一進房間,沈疑忍不住戳她腦袋:“你瘋了是不是?掉錢眼裡了,還真去問梁确簽名?到時候人家不想簽還得我哄你。”
“不會不簽的,”段悅可對着那張簽名紙左看右看,還舉起來放在燈光下欣賞:“我從來不幹沒把握的事。”
“?”沈疑驚訝:“你的意思是你很了解梁确?”
“那必須啊!”段悅可一把摟過她,強迫她和自己一起欣賞那張價值四位數的簽名,又掏出手機一頓亂拍。
如此,沈疑不得不也盯着“梁确”兩個字,看了又看。
越看越覺得,他筆畫的轉折像一把把小刀,隻要一有人靠近,立馬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有點吓人。
“好了,實話告訴你,”她笑夠了,決定公布答案:“咱倆剛出電梯那會,我看見他對你笑了一下。”
沈疑:“?”
“所以呢,隻要我打着你的旗号,就自信一定能要到他的簽名。”
沈疑:“??”
“不是,”她沒忍住,直言不諱:“你是不是有妄想症?你什麼時候看見他對我笑了?”
自己都沒看見,段悅可哪來的這好眼力?
段悅可一個大白眼翻過去:“所以說你睜眼瞎。”
沈疑:“……”
“而且,”她忽然壞笑了一下:“你沒覺得,梁确下來得很莫名其妙嗎?”
沈疑覺得她才是最莫名其妙的那個人:“人家下來買水,哪莫名其妙了?”
“買、水?”段悅可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随後,猛的拉開吧台邊的櫃子——
滿滿當當的白水、果汁,各式各樣的酒精飲料。但凡是喝的,應有盡有。
而且,如果隻是想喝礦泉水,直接打電話讓前台送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我看他怎麼有點像聽說33樓淋噴炸了後特意下來的?”
沈疑:“???”
“感覺就連梁确都要比你那隻會說漂亮話的破樹洞強。”
段悅可丢下最後一句。
……
行政套房比想象中的大的多,除了客廳外,廚房,吧台,衣帽間樣樣不落,還有二十四小時開放的行政酒廊。
但總體風格非常低調,沒有那種暴發戶常見的浮誇。
客廳的地闆由克萊因藍和奶油灰撞色拼接,像一片湛藍的星海。
沈疑坐在客廳沙發上,拍了一張正對自己的落地窗夜景,恍然有種把全世界踩在腳下的不真實感。
她給樹洞發消息:
【[/圖片]】
【因禍得福!】
【淋噴炸了,偶遇梁确,他居然拿他的卡給我升到行政套房了!】
【我咧個去,這輩子沒享過這種福!】
沈疑沒有把段悅可的話放心上。
畢竟在淋噴爆炸之前,自己沒有跟梁确說過任何一句話。
哦,也不是,至少問了句“您貴姓”。
但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以梁确的性格,大概率是厭煩占據多數。
以及。
33樓某房間出現故障,影響不到46樓,他壓根沒有知道這件事的渠道。
所以。
他可能隻是吃太飽了,閑的沒事,下來亂走,順手做好事,拯救了一個即将碎掉的小女孩。
舉手之勞。
再以及。
沈疑認為最最可能的一點。
就是他和女朋友約會完畢了,所以心情很好,從一個随地大小記仇的階段升華到了一個看誰都想幫一把的階段。
果然戀愛能讓人心情愉悅。人活着就要及時發洩。
她繼續和樹洞打字:
【他居然還給我朋友簽名。】
【果然,這人約會完就是不一樣。】
【完全變性了,從報複社會突然變得助人為樂。】
【雖然還是好兇哦。】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現在好爽啊!】
【能不能别讓他女朋友離開酒店,兩人鎖死。】
樹洞針對她的最後一句話,先回複了一條有史以來最長的省略号:
——【…………………………………………】
——【我說過了,梁确是單身。】
——【沒有女朋友。】
沈疑當然不會對一個普通象棋愛好者的言論信以為真,打趣道: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梁确的死忠粉?】
【死忠到連他談戀愛也不願意,一定要自我洗腦他是單身,就跟很多塌房明星的粉絲一樣。】
【證據擺眼前了也不信。】
【诶?那你對一個男的這樣?怎麼感覺有點吓人?】
【至少那些粉絲大多數是對異性明星。雖然同性也有吧,但大家都是女孩子啊。】
樹洞沉默了好長時間:
——【?】
——【你想象力好豐富。】
——【别再以為梁确有女朋友了。】
接着,微信徹底安靜下來。直到沈疑洗完澡出來,都沒有收到别的信息。
看看時間,快到十點,差不多要睡覺了,她打個哈欠,準備跟樹洞說個晚安,今天先到此為止。
明天再拷打他疑似梁确死忠的問題。
剛好這時,樹洞又慢條斯理地發來三條新消息:
【不過,能不能問問。】
【經過今天晚上之後。】
【你對梁确的印象有變好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