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東西怎麼可能沒有過人之處呢?至少就我來說,您磨鷹嘴豆泥的粗細程度和我已故的母親一樣,馕餅也烤得比别家脆。”
他聲音清澈又柔和,控制好語速和音量再稍微帶點感情仿佛就有安慰人的效果,老婆婆被他講得有點動容,甚至蒼老而幹癟的眼眶裡淚光閃動。
伊西多爾歎了口氣。
實際上他甚至對自己的母親都沒什麼印象,就算有也不是什麼好印象。好吧,其實她是對的,他隻是對她兒子的事感到抱歉。但這又如何?他是什麼身份?不是救世主,現在也不是王,從來都不需要對每個人的苦難負責任。隻不過是一時起意幫了幫身邊的人罷了。而且,可能很快他就要搬離這裡了。
他默默離開攤位,拐進小巷,掀開自己家的簾子走進去。
房間内整理得比之前還幹淨,他看見穆拉德局促不安地站在桌子旁,缺了半條胳膊又很瘦小的男孩看着就覺得苦兮兮的,倒襯得他像個虐待童工的黑心主顧。
剛剛歎過氣的他又想歎氣了。
“你傷還沒好,這麼忙做什麼?”他在床尾坐下(由于凳子太矮),右肘支在膝蓋上,拇指與中指按着兩側太陽穴,一副頭疼又無奈的樣子,“你不必覺得欠了我什麼,又不是我買下來的奴隸。況且,這房間已經收拾得比較整潔了。”
“我....我已經躺了四天了,沒之前那麼疼了。”男孩猶豫着說,一邊準備在矮凳上坐下,“那我能做什麼呢?你把我帶回來隻讓我吃白食嗎?”
伊西多爾放下手,用冷靜而銳利的目光看着他,對方不得不停下手頭動作,“如果你認為我把你帶回來,是讓你過無異于從前的生活,那你就錯了。”
穆拉德吃驚又好奇地挑了挑眉毛。
他繼續道:“我像你一樣大的時候,還沒有幹過活。我十五歲前隻做過一件事,那就是學習。”
“你必須學習。至少要會書寫自己的母語。至于請老師的錢你不必操心,我還沒你想得那麼窮。”
“真的嗎?”男孩激動地站起來,“那你再過幾天就讓我去上學,好不好?”
伊西多爾有些敷衍地點點頭。倒不是他不想讓他去上學,是因為他還想把時間往後頭拖一拖。當然,再過幾天可以是三五天,也可以是三五十天。真的很頭疼啊.....
“如果想的話,你還可以去再學一門語言,比方說猶太語突厥語,”他故意說了自己不會的兩種語言,然後接着交代,“将來如果要做像我一樣做商務翻譯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還有,如果想經商的話算數要補上。可能還要學騎馬,劍術,以應對一些路上的不測。别的不敢保證,這些事,基礎的我都可以教你。”
最後他總結道,“做商人或者神職人員最好。如果你有第三個選擇,歡迎一起商量,我還算開明,很難不支持。”
穆拉德已經喜形于色了,他剛想道謝,被伊西多爾制止。雖然有些羞怯,男孩還是堅持誇了他一句(顯然在誇獎這種事上他還不擅長):“你真的比我父親好太多了。如果你算我的養父,我可以....喊你父親嗎?”
伊西多爾稍側過頭看着他。他真的很年輕,也就二十三四的樣子,看着不像一個十歲孩子的父親。
穆拉德卻以為他默認了,咬了咬唇,怯生生喊出一聲“父親”。
面前的年輕人瞳孔微震,像觸了電一樣坐得僵直,“算了......你還是叫我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