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裡信号微弱,渡邊愛拉開手機天線,蹲下身,開始研究怪物殘骸:隻見傷口周圍膨大了一圈,分開着的兩端悄然黏在一起,隻有在很近的地方才能聽見細微的“嘶嘶”聲。
她猛地回頭,錯開身,手機被打落到一邊。
“啧。”
發現怪物在不使用火焰的情況下能夠自愈,并且目前和妹妹的走失沒有關聯後,渡邊愛不再多考慮,企圖用低濃度的幻術困住它,瞬時四周霧氣缭繞。
“喂,你是京都的嗎?”
身後傳來铿锵有力的日語詢問聲,随之是怪物從内部膨脹爆炸,粘液四處飛濺。
渡邊愛躲過那些,眯眼瞧見液體碰到之處無不受到侵蝕,留下一個個小坑,暗自咒罵。
轉過身怒視擋在入口處的高大人影,緊握雙拳,抿嘴皺眉,心裡正推演所有的可能性:目前能判斷對方既不是那種怪物,也不是是幻術。
那會是敵人嗎?她們的行蹤又是如何被暴露的?還有那人和一直跟在身後的視線有什麼關系?
對方是一名年輕的女子,金色頭發束成高聳的馬尾在後腦勺随風飄逸,身上是白色背心,露出結實的手臂,她将黑色外套系在腰間,下身是熱褲與闆鞋,嘴裡咬着冰棍,像是來度假的日本學生,可周身氣勢不亞于她們自己人。
“看來他們悄悄培養了一個人才。”那人喃喃自語道。
前幾天從輔助監督得到資料後,她就一直在這片區域裡閑逛,不料想已經有術師在現場處理了,心中不由得責怪那幫人到底是怎麼幹活的。
“把你放到那麼遠是怕被我們發現嗎?”深知東京和京都兩校的恩怨,但把人藏起來也太誇張了點。
“喔,但你沒聽他們說過普通武器是對付不了這種咒靈的嗎?”
的确奇怪,就在以為今天又毫無收獲的時候,她感覺到這片區域突然産生類似于咒力的能量波動,連忙跑過來查看情況。
“還有,怎麼沒放帳?”
一連串的提問裡全是渡邊愛沒聽過的名詞,可眼下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顧不了那麼多,神色嚴肅地用日語問道:“附近還有這東西嗎?”
“沒有了噢。”
見對方并不像在欺騙自己,甚至還有可能認錯了人,渡邊愛輕歎一口氣,彎腰拾起手機,想要離開。
“難道……”
對方驚異地拿出咬在嘴裡的木棍,往前走幾步想要看清楚渡邊愛紅色帽檐下的臉,“你還不是咒術師?真是太好了!所以你願意來東京的高專嗎?那邊會教你很多祓除咒靈的方法。對,就是那個怪物,我們叫它們咒靈。”
“抱歉,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打算。”渡邊愛冷聲答道。
“怎麼,你看上去很着急的樣子。”女青年意識到自己太過熱情吓到人家,便雙手叉腰,略帶歉意地表示,“我的任務正好被你處理完了,所以可以提供額外幫助喲,小紅帽。”
渡邊愛停下腳步,疑惑地擡起頭說:“我正在找人,碰巧路過這裡罷了。請問你有見過身高在一米三左右,穿着淡藍色裙子,頭戴漁夫帽的小姑娘嗎?”
“嗯……我剛從大街過來沒見着你說的小朋友。不過,我覺得說不定小孩會在原地等你。”
“哦,是嗎,謝謝。”
沒得到關于奧莉的信息,渡邊愛快步離開,經過對方時,下意識地側過頭近距離觀察她,心中的疑問好比逐漸鼓起的氫氣球,再不抓住可要逃跑了。
她停下腳步,又問道:“咒靈,是怎麼産生的?”
“是人類負面情緒外流的凝聚物,但主要分布在日本境内。”
“嗯?為什麼?”
“嘿嘿,想知道的話就請收下我的名片。我叫九十九由基,現在高專三年級,上面有電話和學校地址。”
從現場被破壞的情況,結合對方異常冷靜的神态,九十九由基心想大概是遇見了位十分有潛力的除靈高手。如果這個人學會運用咒力和咒具,将來成為一級術師必然不在話下,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幫到自己。想到這裡腦内浮現出那幫老家夥的嘴臉,她多了幾分厭惡。
“知道了。”渡邊愛接過名片,擡頭看着九十九由基冷冰冰地答道,“我叫渡邊愛。”
“愛,你快去找那孩子吧。”九十九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可人家一溜煙就跑了,留下自己在原地思忖着:牆上的痕迹沒有咒力殘留,剛開始那股陌生的能量也消失了。
轉頭對着黑黢黢的死胡同,咒靈的血液還挂在牆壁上,野貓的屍體僵直在地面,皮毛上的血早已凝固。如果她來得再晚一點,渡邊愛是否能祓除這隻二級咒靈呢。
“哎,說不定等哪天人家回心轉意了,我就可以直接問問。”她歎口氣,雙手背在腦後,往深處走去。
真是十分不尋常,往日不願聽信他人的渡邊愛在巷子深處經曆驚心動魄的遭遇後,竟按照九十九由基的建議返回萬神殿。
圓廳内依舊人來人往,聲音在空曠的室内盤旋升騰,最後都通過穹頂的“眼”過濾而出。
此時日光偏移,大廳中央的孔洞下肉眼可見的白色浮塵浸在金光裡,渡邊愛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時,忽然感受到地面微顫,靈動輕盈的腳步聲臨近。
看見了!她看見了!從光裡跑出來一個小小的人影。
“奧莉,奧莉!原來你在這裡,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渡邊愛摟住女孩,将她的小腦袋按在肩膀上,往頸間親吻,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
原來,正研究壁畫雕塑的奧莉轉過頭發覺姐姐不見後,在殿内四處穿梭。
不過片刻時間,她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姐姐并不在附近,像是從這個世界突然消失了。就當以為自己不小心撞到人時,才發現是姐姐,刹那間整個人放松下來。
“對不起。”渡邊愛單膝跪地,扶正奧莉的帽子,撫平裙子下擺,反複确認身上有沒有傷.她冷汗直冒,生怕妹妹遇見那種惡心危險的“咒靈”。
“姐姐,不要哭鼻子了。”其實快要哭出來的人是自己,“我們是最勇敢的小孩,對嗎?”
奧莉有模有樣地模仿媽媽安慰自己的樣子,小手拍拍渡邊愛的頭頂,而視線瞟過藍色短袖上的紅褐色印記和白色跑鞋的泥灰,擁抱時感受到她渾身濕漉漉的全是汗。
姐姐到底去哪裡了呢?
“好,那為了表彰我們的勇敢行徑,是不是要吃一點……”
“蛋糕!我們去吃蛋糕!”奧莉高舉雙手表示贊成,眼角的淚水化作點點星光,在原地跳了幾下後,糾結道,“但是……”
“怎麼了?”
“奧莉今天穿了新鞋,不想弄髒它,所以……所以姐姐能不能抱我。”
得到肯定答複後,奧莉雙手環抱住姐姐的肩膀,粉嫩的臉蛋貼在其頸肩,目光朝大理石地上的橢圓光斑失神發愣,不久後在上下颠簸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此刻是1998年7月25日13:21的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