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鏡已和方不徊很意外,兩個人走出房間,居然進入了一家咖啡店。
身後的房間消失了,咖啡館外面是片陰郁的天,風雨欲來的樣子。
潮濕的水汽給人的感覺很真實。
“好有情調的地方。”林鏡已打量咖啡館内部,這裡的光源都是暖色調:“這是燈塔世界吧,裡面有人。”
咖啡館的吧台後是唯一的女老闆,整個咖啡館隻有她一個人。
老闆:“歡迎光臨,請自便。”
方不徊嘗試推身後的門,紋絲不動。“門打不開了。”
林鏡已:“那就進來看看。”
他們選了離門最近的桌子坐下。
一般來說,副本的場景被固定之後,就是玩家需要過副本劇情了。
果不其然,在坐下幾分鐘後,咖啡館的打開被一個人急匆匆打開。
林鏡已擡起臉,看到一個人頂着自己的臉面色緊張地走進來。
她沉下眼睛,還是之前的女孩?她看起來長大了不少。
方不徊沒有吱聲,兩個人看着那個女孩坐到咖啡館的裡面。
一盆綠植擋住了兩個人的視野。
女孩看上去有點兒不安,頻頻望向門口。
“不安就對了。”林鏡已壓低聲音,示意方不徊看向玻璃門外。
方不徊回頭,瞳孔微縮——一個長手長腳的、灰白色的扭曲人影正緊貼着玻璃門,快速地上下點頭,似乎是想怼開玻璃門進來。
兩人對視一眼,外面的東西不像寄生獸、也不像異種,長得倒像是人類幻想中的鬼魂。
林鏡已的表情晦暗不明:“她看不到它。”但是肯定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人到底是誰?
副本的詭谲之處在于玩家不知道這裡存在什麼死亡規則,所以即使是高級玩家在初入副本也不得不謹慎行事。
林鏡已的視線穿透綠植稀疏的枝葉縫隙,緊緊鎖在角落那個年輕版的“她”——或者說,頂着與她極為相似面孔的屠于曼身上。
女孩的緊張顯而易見,她現在的身上仍然是弱者的氣息,林鏡已這麼想着,思考自己要怎麼推動劇情。
方不徊則全神貫注盯着玻璃門。
那個灰白、長手長腳的“鬼影”正不知疲倦地用頭部撞擊着門,頻率越來越快,力度似乎也在加大。但是店裡的老闆和剛剛進來的女孩都毫無反應。
光滑的玻璃門上,開始出現細密的蛛網狀裂痕。
方不徊:“我們要幹預嗎?”
林鏡已的目光沒有離開屠于曼:“先看。這裡是她的‘過去’,我們是闖入者,敵不動我不動。”
角落裡的屠于曼猛地打了個寒顫。自然而然吸引了林鏡已的注意,然而,她突然睜大眼睛,:“她的臉變了。”
明明剛剛還頂着自己的臉的小女孩,現在居然變成了咖啡店老闆娘的臉。
林鏡已回頭,果然,老闆娘的臉也發生了變化,居然變成了——屠于曼的臉?
方不徊皺眉:“你的臉也變回來了。”
“嘭——”
玻璃碎了。
長條的怪物帶着腥風撲入。
除了林鏡已和方不徊,咖啡館裡的人看不到它,也似乎也看不到這兩個玩家,越過這兩個人,左右嗅了嗅,最後沖咖啡店的老闆娘撲過去。
“噗嗤!”
血霧噴濺。
滾燙的液體潑灑在咖啡機和精緻的瓷杯上,濃稠的鐵鏽味瞬間蓋過咖啡香。
林鏡已的視線隻被那血腥的撲殺牽動了一瞬,立刻回轉向綠植角落——
空了。
她心下一凜,猛地側身。屠于曼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她側後方半米處,頂着一張屬于“老闆娘”的、沾着幾星不屬于她的鮮紅血點的臉。
綠植稀疏的枝葉縫隙間,兩雙眼睛猝然對上。
她身上的弱者氣息蕩然無存,頂着咖啡店老闆娘的臉,無視吧台的慘像。
此時林鏡已已經徹底反應過來了。
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恐怕是屠于曼。沒有記憶的屠于曼。
屠于曼的眸子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得令人發毛。她身上那股怯懦不安的氣息徹底消散了,隻餘下一種冰冷的、帶着審視的漠然。
那灰白怪物撕咬着“老闆娘”的殘軀,發出令人牙酸的咀嚼聲。吧台的慘狀觸目驚心,但角落裡的屠于曼卻視若無睹。
她甚至微微歪了下頭,視線平靜地掃過方不徊按在武器上的手,再落回林鏡已臉上。
林鏡已的指尖在身側微蜷了一下,面上卻紋絲不動。
怪物似乎餍足了。它停下撕咬,細長的脖頸轉向門口,像條巨大的蠕蟲般無聲地滑了出去,隻留下滿地狼藉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
死寂。
隻有吧台上,粘稠血液沿着光滑邊緣彙聚、滴落,發出規律而瘆人的“嗒…嗒…”聲。
屠于曼動了。
她居然起身走了過來,一步步走近兩人。停在林鏡已面前一步之遙。
“又遇到你們了,”她開口,語調平緩,像是在讨論天氣,“好巧。”
這平淡的問候在滿地血腥裡顯得無比詭異。
方不徊的手依舊按在腰間。
這個“屠于曼”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她能看見,她一直能看見?
“現在外面安全了,”屠于曼仿佛沒看到方不徊的戒備,也沒察覺林鏡已的審視,自顧自地說下去,目光越過他們,投向破碎的玻璃門外那灰白怪物消失的方向,“我先走了。”
她頓了頓,視線終于落回林鏡已臉上,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到毫無溫度。
“你們自便。”
說完,她甚至微微颔首,徑直繞過兩人,腳步輕快地走向那扇破碎的玻璃門。身影很快融入門外灰蒙蒙的、不知是霧還是塵埃的光線裡,消失不見。
留下林鏡已和方不徊站在原地,空氣裡彌漫着血腥、咖啡的焦香。
這個屠于曼和我們看到的太不一樣。
“不知道。”林鏡已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一種沉甸甸的、山雨欲來的滞澀感,“那個房間裡,她大概是想讓我替她死。”
毋庸置疑,那隻怪物是屠于曼帶來的,它的目标是屠于曼。
她目光掃過吧台後那灘血肉模糊、頂着“屠于曼”面孔的殘骸,再轉向門外屠于曼消失的方向。
咖啡店的老闆娘和屠于曼換了臉,于是她代替屠于曼去死。
在那個房間……林鏡已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屠于曼明明和自己換了臉,卻不知為何,在最後關頭停手了。
吧台上,尚未凝固的血液,正沿着光滑的台面,蜿蜒滴落,在地面彙成一小灘暗紅色的、不祥的圖案。
林鏡已思索着屠于曼或者保留了大部分記憶,緊接着四周景象突然開始扭曲、剝落,色彩如同劣質顔料般溶解。
遠處有燈光。
遠處,一點昏黃的燈光刺破混沌。
“走。”林鏡已當機立斷,聲音斬釘截鐵,“去有光的地方。”
...
佟萬豔猛地刹住腳——身後太靜了。一回頭,身後隻剩岑青一個人。
“我靠,她們人呢?!”佟萬豔聲音拔高,目光飛快掃過空蕩蕩的四周。。屠于曼、林鏡已……全不見了!隻剩她和岑青。
“他們什麼時候沒的?你看見沒?”佟萬豔語速飛快,下意識朝岑青靠了一步。
岑青沒立刻答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臉上仔細逡巡。
佟萬豔被她看得心頭一跳,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怎麼了?”
“你的臉變了。”岑青招招手示意她過去,指腹輕輕擦過她的下颌線,帶着确認的力道捏了捏她的臉頰骨——像在檢查證物。
佟萬豔心裡咯噔一下,摸向自己的臉。指下皮膚觸感陌生,讓她産生了不适感。
“這是?”佟萬豔看向岑青的眼睛尋求答案。
佟萬豔在說話,岑青看不分明她的表情,佟萬豔的臉像是被一層白霧蓋住了一樣,虛化得模糊不清。
“看不清全貌,霧蒙蒙的,”岑青的目光依舊鎖在她臉上,“但能感覺出來,是張年輕女孩的臉。”不是佟萬豔大開大合的長相。
“你在确認我嗎?”佟萬豔拉住岑青的小臂。“你呢?沒事吧?我看你還是你。”
“那就沒事。”
不用多說,這變化和副本有關,因此兩人也不大驚小怪。
岑青擡頭看了眼天色,判斷出方向,但視線很快又落回佟萬豔身上,評估她的狀态。“前面的燈亮了,我們過去看看。”
“其他人呢?”佟萬豔追問,“不管了?”
“他們突然消失,估計找不到了,大概率被拉進副本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