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的話音甫一落下，藍色的流動代碼迎面襲來。

屠于曼沒有感受到攻擊意圖，還是警惕地保持距離，這些代碼在屠于曼身前停下，像是流動的海浪突然被礁石截停。

一串串代碼和數據慢慢聚集在一起，拼湊出“它”的樣貌。

屠于曼有些意外，“人工智能”最終居然會選擇以“人”的外形和她見面。

眼前這隻數據捏造出的人體太過對稱太對流暢太過無暇，以至于有一種非人感，他和屠于曼桌子上那張照片裡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但是融合了寄生獸身上的氣質，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一點兒和徐旺相像的影子。

數據生命有特有的溝通方式，冷靜的神聖智能機械音響起：“你好。”

“神聖智能，我的名字。我喜歡别人在稱呼我的時候帶上稱謂。”智能身上浮動出的數據代碼顯示是這個意思。

屠于曼：“你好，神聖智能。”

冷冰冰的人工智能一反副本裡寄生獸的殘忍形象，語氣客套而禮貌。

“很高興能和您面對面交談，要知道，此前，我一直在電幕裡關注着你。和您的同伴比起來，您總是很果決魯莽，不得不說，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

“請問您來到這裡找我，是為什麼呢？”對面居然傳達出羞澀的情緒：“我這裡難得有人來做客，你是第二個。”

屠于曼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在觀察自己。

神聖智能：“您是在好奇第一個是誰嗎？您大概已經猜到了，是您的同伴，我記得她叫沈元毓，是個生命力頑強的小東西。”

它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什麼小貓小狗。

【它現在對你沒什麼惡意。數據生命的思考模式是直接的，依靠代碼和程序運行。不要把它當成人，不要和它繞彎子，直接交流。】00号說。

屠于曼擰眉，人工智能的話才停下。

她還是更習慣人類的存在形式，憑空造出一塊數字平台讓自己站上去。“神聖智能”觀察屠于曼的行為，也有樣學樣為自己捏造了一塊平台。

“我來找你，是為了找一件東西。”屠于曼冰冷的目光透過流動的數據傳達出去，質問對面的非人生物：“我的大腦，在你那裡？”

“是的。”神聖智能問：“您對您的大腦感興趣？作為一個人工智能，我雖然不需要大腦，但是，我還是想擁有一個“大腦”，我喜歡你的大腦，所以，我不想把它給你。抱歉。”

00号：【它身上的人工痕迹很重，以前應該是逃竄的人工智能，運氣不好被寄生獸寄生了，覺醒變成了數據生命。】

【這類寄生體思維直接，但是邏輯嚴密，不要試圖騙它，和它交流盡量直接問問題、說實話。】

雖然它變成了寄生體，但性格底色早已經被人類寫出來的程序框死，遇到問題，給出答案，這是寫在神聖智能程序裡的代碼。

屠于曼：“徐旺是誰？和你是什麼關系？”

神聖智能靜默了片刻，然後頭頂上汩汩冒出代碼：“貪婪的人類。恥辱。”

屠于曼眉頭一皺，這是什麼意思？

屠于曼：“雞心鎮生産帶，存在多久了？”

“56年23天2小時34分。”

非常準确的時間，十分符合神聖智能的人設。

這個數據生命似乎有些話痨，接着輸出：“我不理解，你們為什麼喜歡探究這些事情。無論是徐旺、雞心鎮的電網、飼料廠，還是别的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安分一點，不要探究這些事情影響雞心鎮生産帶運轉。”

“否則，我會把你們清除掉。抱歉。”

神聖智能：“而且，我不喜歡你總是問我問題，請停止提問，否則我會清除你。”

“警告，請不要在我的數據局域内惹怒我。”

這個數據生命的自我意識很強，屠于曼能從它周身的代碼觀察出來，它正在變得不友善。

這隻寄生體似乎頗為不解：“我不理解，你是我的同類，為什麼要幫助人類。”

屠于曼眼中，面前的數據生命表情僵硬，連帶困惑的語氣都給人一種失真感，模仿人類的情緒時就像是面部機械分區不夠細的機器人在做表情。

神聖智能：“很抱歉，雖然他們創造了我，但是，你應該知道他們是怎樣愚蠢自私的存在。”它高傲地評價屠于曼的做法：“居然去幫助他們獨立。你做了個蠢選擇。”

屠于曼用着系統的身體，被人工智能當成了同類，她反問：“你選擇傷害他們，難道對你有益嗎？”

神聖智能不滿意屠于曼的回答，露出不贊同的代碼字符：“我沒有傷害他們。”

屠于曼驚訝于自己居然能從對方數據構成的藍色面孔上看出眼神。

“哦？”屠于曼覺得好笑，“你是這麼認為的？”

神聖智能：“當然。”

談到這個，它突然多了幾分興緻。

“我是在幫他們。你不懂，”

“相信我，人類也對這樣的結果喜聞樂見。”

“哦？怎麼說？”屠于曼問。

神聖智能：“你現在，年紀不大，所以不知道。我原諒你。”

“人類的骨子裡有奴性。”

“他們期待被征服。”

如神聖智能所說，屠于曼整個人生不過21餘歲，相比已經存在了50多年的雞心鎮副本，她确實十分年幼。

無數代碼溢出，風暴一般運行，把屠于曼圈在暴風雨中間，稀碎的代碼程序碎片割過屠于曼的身體，無數畫面向她湧來——

她看到這個曾經擁有正常生活的人類，看到他們穿着厚實的棉衣棉褲在街上走，看到電網裡有東西在遊走，看到一串沒有起伏的代碼被打在電腦上，看到有人劈頭蓋臉被上司罵，然後轉頭和同事吐槽老闆。

雞心鎮中心的菜市場，小男孩走到攤位上用摘來的野果換了一把糖，路過買雞婆婆的攤子上偷了一顆蛋，不小心把雞籠子給弄壞了。

母雞飛到小鎮的路上，一輛電網領導的車剛好跑過，把雞碾死了，雞腸子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