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她的視野，被手指擋住了。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屠于曼也下意識往身後看，緊接着感覺手指下的眼珠轉動了一下。

明明擋住的是後腦勺上的眼睛，為什麼她會看不見。

她的眼睛呢？

她臉上的眼睛呢？

巨大的未知，巨大的茫然，巨大的不安。

屠于曼放下手，眼前的遮擋物消失不見，她又能看見了。

然後她深深呼出一出口氣，擡手摸上自己的臉。

她摸到了一張扁平的皮，就像在摸自己的背，上面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沒有眉毛也沒有嘴巴，光滑，幹淨，異常。

屠于曼的臉消失了。

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她隻有後腦勺上的一雙眼睛。

怪不得看到的倒影都是自己的背面。

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屠于曼屠于曼突然覺得難以呼吸。

她無法吸氣，也無法呼氣，因為她沒有鼻子和嘴巴。

她想尖叫，但發不出任何聲音，因為她沒有鼻子和嘴巴。

升降梯還在上升，身後的電幕還在閃動，屠于曼的後腦勺在屏幕上若隐若現，四周萬籁俱靜，

她說不出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就這麼看着自己的背面，脖子慢慢憋紅，憋紫，窒息，吐出白沫。

【叮——】

【系統播報，玩家屠于曼，死亡。】

【當前剩餘玩家人數：2人。】

【叮——】

【神聖智能美味去啃飼料廠HR總管巫與雲，您殺死了玩家夏萊。】

【玩家夏萊，死亡。】

【當前剩餘玩家人數：1人。】

【神聖智能美味去啃飼料廠HR總管巫與雲，您殺死了神聖智能美味去啃飼料廠HR總管巫與雲】

【神聖智能美味去啃飼料廠HR總管巫與雲死亡。】

【當前剩餘存活玩家人數：0人。】

【B級副本“雞心鎮生産帶”74-04批次玩家全員死亡，副本重啟加載中......】

—————————

副本第二天，屠于曼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注視感，她從集體宿舍的床上醒來，直接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一個員工彎腰就要貼上屠于曼的臉：“該起床了。”

她的手指微動，喉間嗆起一股血腥味。

【咽下去。】屠于曼照做。

“嗯，我這就起來。”屠于曼淡定着一手掀起被子說道。

員工走了。

屠于曼問系統：“你能說話了？”

......

看來還是不能。

壓塊車間的員工上午不用工作，方便了她找線索。

屠于曼低頭，發現自己的工作牌上多出了一欄【物種】。

‘神聖智能美味去啃飼料廠工作證：

物種：人類

姓名：屠于曼

部門：飼料壓塊車間’

職位：流水線工人

？

屠于曼确定昨天自己的工作牌上是沒有這一欄的。

發生了什麼？

屠于曼想起自己腦袋上的疤，也是這樣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物種人類？這是需要強調和區分的事情嗎？

難道這棟大樓裡除了人類還有其他物種的職工？

升降梯的門開了。

有職工兜裡裝着鼓鼓囊囊的飼料，一張張慘白但是肥碩的臉從屠于曼面前飄過。

屠于曼跟着加入進去，

四周都是人，屠于曼被擠到最後，但電梯的空間足夠，不一會兒就分散開來。

升降梯下降，36樓，31樓，23樓......這些人陸陸續續出去。

現在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五面電幕亮起，屠于曼就像身處在一個鏡像屋，一個投影進到另一個投影，升降梯裡有了無數個屠于曼。

昨天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屠于曼被自己的身影包圍。

恍惚間覺得她好像經曆過這個場景。

到處都是她。

無數雙眼睛看着她。

當注視一件東西太久，這件東西就會變得很陌生，很奇怪，就像看久了一個字，那個字就會變得及其陌生。

屠于曼現在就有這種感覺，雖然鏡子裡的是她自己，她已經認識了自己二十幾年，但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長得這麼奇怪。

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有什麼奇怪的，人類都長這樣。

可屠于曼就是覺得很奇怪。

太陌生了。

按理來說，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下樓去偶遇HR，把他的工作牌拿過來，但是屠于曼的注意力完全被鏡像光幕裡的自己吸引。

有哪裡不對，屠于曼對着電幕審視自己，覺得哪裡都不對。

陌生感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長這樣嗎？

她是短發嗎？好像是的。

她有兩隻耳朵嗎？對的。

那是哪裡不對？

屠于曼死死盯着最近那面電幕裡的自己，電幕裡的自己也死死盯着她。

眼睛瞪得太大了，黑色的頭發沾到眼睛。

她的眼睛癢癢的，就眨了一下眼睛，眼皮帶動頭發移動，視野被發絲擋住了。

屠于曼擡手撥開頭發，摸上自己的眼睛，右眼皮下意識閉合，眼球隔着一層皮膚在手指下移動。

一定有哪裡不對，隻是她看不出來。

叮——

升降梯門開了。

依舊是穿着白大褂的員工：“你在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