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藥材,佟瑰方開始為阿謙病治傷腿。
阿謙坐在闆車上,傷腿上敷着厚厚的藥膏,阿轉和玉彩坐在他的旁邊,不吵也不鬧。
兩架闆車都已經立上頂棚,棚上是還泛着青的茅草,棚子四周也挂上了茅草簾,白天裡日頭猛烈的時候,羅采春就會把卷上去的草簾放下來,這樣既能擋風也能遮光線。
羅采春編織好草簾子之後,又開始用竹篾給大家夥編織箬帽,可能是因為怕大家在這一路曬的太黑了,怕個個都像仲茂他們五兄弟似的,黑的讓人覺得是壞人。
燕惜妤不知道她自己戴着箬帽是什麼樣子的,但她看着阿七和阿盛,覺得戴着箬帽特别有俠客風範。
尤其是阿七,一頂箬帽戴在他頭上,然後隻順便往那一站,略微低垂着頭,隻露出下颌,根本不用看到全臉,就能被他這個人吸引了視線。
阿盛也有類似的感覺,但他總是時不時咳幾聲,剛覺得他是俠客,就咳成了病秧子。
但就算是這樣,他依然靠着一身文人風骨讓佟槿方對另眼相看。
“槿方,你最近總和阿盛走在一起啊,”歇息的時候,燕惜妤端着陶缽問佟槿方,“你倆什麼時候成兄弟了?”
“阿盛大哥學識淵博,我有不懂的都會請教他,”佟槿方有些羞然地說,“我當了十年乞丐,少時先生教的全都忘了。”他四歲啟蒙,隻學了兩年字,就被逼離了家。
燕惜妤盯着他:“你那什麼秘訣上的字,你能看懂的吧?”燕惜妤還等着他給紮銀針治病呢。
“……那秘訣是我祖父一字一句念給我聽的,我全記住了,而且我識字,”佟槿方瞥着她,“你大可放心,我向阿盛大哥請教的不是認字。”他隻是不懂的如何作文章而已,字還是識得的。
“那就好,”燕惜妤喝了口粥水,然後又問他,“那你為什麼隻向阿盛請教,阿七也識字吧。”
阿盛那病恹恹的樣子,多說幾句話都要咳上幾聲的樣子,也沒誰會忍心打擾他歇息。
佟槿方聽了,往樹下坐着的阿七看了一眼,然後抿着嘴唇小聲說:“阿七大哥他……看着懈弛了些,我不便打擾他。”
他雖然沒明說,但燕惜妤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好笑地揚了揚眉。
阿七那人吧,是比旁人多些癖好,不僅愛幹淨,還有些懈惰。明明阿盛才是那個身體羸弱的人,但阿七比阿盛更不願意動彈。
如果他沒有說過他是獵戶,燕惜妤隻會猜他是那些日日隻會和纨绔子弟流連于歌樓舞榭,是個驕恣遊惰的富家公子。
不過和他們倆人也隻是同行這一段路而已,等到了烏州,和他們就會分道揚镳,他們是獵戶漁夫,亦或是公子文人,都和她沒關系。
過了麀州,再過去就是平縣。或許是離大承最遠的邊地越來越近,官道上能遇見的人也越來越少。隔好些天,才會看見商隊拉着貨物往回趕。
“這些商隊去邊地做什麼營生?”羅采春看着遠去的商隊問燕惜妤。
燕惜妤也不清楚,她自從來了大承就一直在趕路,于是隻能去問阿盛。
阿盛不虧是文人,他還真是知道:“烏州與大漠交界,烏州這邊是大承,那邊是各遊牧民組成的夷狄族。夷狄雖然不稼不穑,但他們有有駱駝有毛牛,還有馬匹和羊,最重要的是,他們有玉石。”
燕惜妤想了想,大概猜出了商隊冒險來邊地的原因:“大承商隊用東西和夷狄人交換皮毛和玉石?”
“對,夷狄人早前需要我們的瓷器和布匹,還有各種食材,而近幾年他們還需要藥材和紙張,凡是他們沒有的都需要,”盛樗容露出不屑又厭惡的眼神。
燕惜妤看看他,想問問“近幾年”是什麼意思,但看他一副不願提起夷狄人的表情,于是改去問佟瑰方。
佟瑰方在知縣府待了十年,很多事她也是了解的。
“大承和夷狄人打了幾十年仗,後來被我們大承的羿大将軍帶兵搗了他們的老巢,他們這才投降不再年年侵襲我們大承邊地的百姓,近幾年他們之中甚至還有人開始和大承的商人做起了交易。”
燕惜妤皺着眉開始考慮她帶着人去了烏州之後,該要怎樣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能落戶在烏州,那必然是有田地分到個人的,種田就要交稅。
但如果不種田,她又該怎樣才能讓大家填飽肚子呢。
這個問題燕惜妤想了整整兩日,都想不出解決的方法。
畢竟她現在還未去到烏州,沒見過烏州具體的情況,無辦法提前想出對策。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燕惜妤坐在闆車上趕着馬,暫時放下了考慮的事情。
腳下這段路是繞着山邊走的,很窄,還有些崎岖,而且一邊是傾斜的峭壁,一邊是望不到底的山崖。
阿七和阿盛去過烏州,所以他和阿盛走在前頭帶路。
他們的那兩匹馬,玄歸和雪照跟在他們身後。
接着是燕惜妤趕着躺有阿謙的闆車,阿謙的腿這幾天是關鍵時刻,不能移動,所以他隻能躺在闆車上。
然後是仲茂和仲二一左一右牽着另一匹拉着闆車的馬跟在後面。
最後面就是分别抱着阿轉和玉彩的仲三和仲四,還有其他幾人。
走在半山腰上,耳邊是呼呼作響的山風,人要是不貼山壁走着,總感覺會被山風卷着墜落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