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渡船靠岸了。
不大的埠頭上站着不少人,顯然是江中翻了船驚到了這些人,一個個的都伸長着脖子看。
“燕姑娘,可以上岸了,”仲五牽着馬剛說了一句,艙篷裡的其他人就開始動了。
他們倒不是搶着要先下船,而是搶着給女俠讓路。
這女俠拿鐵鍊子栓人脖子就像栓狗似的,他們實在是害怕啊!
艙篷裡就這麼點大的地方,再讓也讓不出大道來,倒是不小心把關着野鴨的竹籠給擠開了,那野鴨逮到機會就“嘎嘎”叫着直奔江水而去。
羿衍椋不喜這些髒兮兮的扁毛禽,下意識就往旁邊避了兩步。
燕惜妤看着這個身穿銀灰色寬袖長袍的美男子避野鴨的樣子就覺得有趣。
渡船要靠近埠頭時,總是會搖晃的厲害,盛樗容本來就暈船,這會兒撐着艙篷又痛苦地彎下了腰。
美人蹙眉也如此好看。
“阿妹,”羅采春見到那艄公流血的腿就有點不敢下船,怕埠頭上有人會找他們的麻煩。
燕惜妤聽出了她的擔心,也不再看美人,轉頭對仲茂和仲四說:“我先下船,你們殿後。”說完,看都不再看那艄公一眼。
其他的人紛紛給她讓路。
燕惜妤一個先下了船,後面跟着羅采春和佟瑰方倆姐弟,仲五牽馬,仲二和仲三一前一後扶着闆車,走在最後面的是仲茂和仲四,仲四手中的砍刀還沾着鮮血。
埠頭上圍了一圈人,有腳行搬工,也有擺渡的艄公和船夫,有些單純是在看熱鬧,但大多數都是目露兇光地盯着燕惜妤。
燕惜妤不慌不忙地左手一揚,鍊镖如銀色靈蛇竄出了她的衣袖,然後像是活着似的,不停地顫動着,并且發出“嗡嗡”作響的聲音。
鍊镖一亮出來,那些堵路的船夫和艄公不聲不響地就讓開了一條路。
剛才這些人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個女人就是用這玩意栓着老三的脖子站在竹竿上的!
他們可不想也被這玩意栓着自個兒脖子!
燕惜妤大鬧擺渡船,然後帶着人大搖大擺地離開,根本沒人敢攔她,哪怕是那上渜江的船老大也不敢。
船老大之所以在江上這麼嚣張,是因為商隊需要用他們的船過江,也因為商人講究表面和氣生财,除非日後商隊不再走這條路,否則船老大永遠都能在江上稱霸。
但對于那些兇狠而又隻渡江一次的人,他們通常不會硬碰硬。因為他們的擺渡船就在這上渜江兩邊的埠頭上,而對方卻來曆不明,萬一惹怒了那些殺人不眨眼之徒,一把火燒了渡船,再把他們全殺了,他們可就冤了。
燕惜妤帶着人不緊不慢地離開埠頭,正準備向官道的方向走,忽然就聽見了仲茂的聲音。
“你倆怎的一直跟着我們?!”
燕惜妤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然後看見了那倆美男子。
……美人主動送上門?
燕惜妤和對方目光接觸,又去看另一個,那人臉色蒼白,好像在生着病。
“問你倆話呢,”仲茂拿砍刀指着對方,“怎的一直尾随着我們?是不是那艄公派你們來的?!”
“不是,”羿衍椋緩緩搖頭,他沒看其他人,而是看着那身手了得的姑娘說,“我和兄弟見女俠不怕那艄公,于是想随着女俠和各位一起趕路。”
燕惜妤還沒開口,盛樗容這個暈船暈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的人,挪着腳走來到闆車旁,将手搭在闆車上。如果不是闆車上放滿了東西,估計他這會兒已經爬上去躺下了。
他暈船,羿衍椋身上有傷,如果不是傷口纏着布條,鮮血早就染紅外袍了。羿衍椋這時還能站着,隻說明他在硬撐。但看他的臉色青中泛着白,随時就會倒下的樣子。
燕惜妤擰着眉走到他們面前,雖然人是長得好看,但帶着這倆人也太顯眼了。
“你們是什麼人?”燕惜妤問。
“在下是山中獵戶,”羿衍椋拱手道,他說的自然,仿佛他真就是那山中尋常的獵戶。
燕惜妤想到這人之前避開野鴨的樣子……
嗯,怕野鴨的獵戶。
“那你旁邊的這人呢?”燕惜妤又看向正扶着闆車站着的人。
對方對她笑,開口道:“在下是江上漁夫。”
燕惜妤想到這人在渡船上暈船的樣子……
嗯,暈船的漁夫。
“啊哈哈哈,就他倆這病秧子還是獵戶和漁夫,”仲茂舉着砍刀笑彎了腰,“就這樣的,估計能被一隻野兔踹飛,還會被一條小魚拖入水裡,丢臉啊。”
“敢問女俠和諸位是?”羿衍椋像是沒聽見仲茂說的話,隻看着眼前的人。
“我們是災民,”燕惜妤面不改色地說。
羿衍椋掃了眼拉着馬的闆車,有馬匹且手身了得的災民。
“你說跟着我們走,你知道我們去哪嗎你就跟?”仲茂撇着嘴說。
“請問幾位要去哪裡?”羿衍椋反問。
仲茂被噎了一下,立即吼了回去:“……我問你們要去哪!”
“我與兄弟去烏州,”羿衍椋說。
“……”仲茂愣住了,他倆竟然還真的是同路。
他下意識看向燕惜妤。
燕惜妤一直在觀察這倆個人,确定他們不是衙門派來逮捕她和羅采春的,這才說:“你們身上帶着戶籍和路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