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淮有些失笑，皺着眉問：“你怎麼坐地上了，我這兒是沒椅子麼？”說着朝她走了過去。

洛桑榆正看得興頭上，聽到這一聲吓了一跳，忙擡起頭。陳啟淮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胳膊：“這地多涼，你這女孩子怎麼一點兒不講究啊。”

洛桑榆被他一下子提溜起來，有些不自在的往旁邊錯了一下。

陳啟淮彎腰拿起腳邊的兩本書，擡眸看到了她手裡的那一本，挑了挑眉問：“看到哪兒了？”

洛桑榆反應了一秒，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的書，會意道：“看到主人公賣掉所有的東西，帶着一狗一貓離開了村子。”

陳啟淮長長地嗯了一聲，走到小桌邊把書和外賣放到了桌上，“蛋撻，喜歡吃麼？”

洛桑榆想了想說：“還好，沒怎麼吃過。”

“那正好，拿着回去嘗嘗。”

“給我的？”洛桑榆有些跟不上他話題的跳脫。

陳啟淮非常自然道：“對啊，我不愛吃甜食。”

她一時語塞，猶豫了一下問：“為什麼給我買蛋撻？”

陳啟淮看了她一眼，無聲笑了笑，面向她坐到床上，雙手撐在身後，并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反問道：“你覺得那本書的主人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話題就這麼又被帶到了書的内容上，正好是問到了她感興趣的事兒上，被這麼一問，洛桑榆靈動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覺得她很勇敢、很熱血，敢想敢做，在那麼落後的村子裡，還是個女孩子，卻絲毫不埋怨自己的處境，後面的内容還沒讀到，但我覺得她肯定能擁有自己的一家店，養活自己。”

陳啟淮點了兩下頭，看向她的眼神卻是犀利的，“我倒是覺得她很自私，有時候又很聖母，不自量力，她的出身很大程度影響到了她的思維，雖然比起村子裡的那些看起來很精明、清醒，但遇事想出來的法子和那些人的做派沒什麼大的差别，還變相地抛棄了把她養大的養父養母，因為她走了，就不會再回來，小說的最後她也沒有把養父養母接走，又很冷血無情。”

洛桑榆被他完全不同視角的解讀說得愣在了原地，感覺兩個人談論的好像不是同一本書，那種違和感和思想差異沖擊到了她。

陳啟淮一隻手轉着手機繼續說：“但她的結局很美好，就像你說的她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餐飲店，生意紅火，還嫁給了家室不錯的人，有機會去美國留了學，兒女雙全，對她來說就是逆天改命了。她如果想逃離原先的處境，必須果敢，想盡一切方法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裡面有一句話我記得說得是，我不後悔出生、更不後悔任何一個決定，因為我有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敗的能力，我能夠漂亮地活，好好地活。”

*

洛桑榆坐在桌前，手裡拿着筆，空白紙上的右上角寫着今天的日期和天氣，然後就遲遲沒有再寫一個字。筆尖點到的地方已經被暈染開，滲透了後面的一張。

洛桑榆回過神，把兩張一起撕掉扔到了垃圾桶裡，盯着日記本看了會兒，合上本子站了起來。

窗戶被推開，外面的冷空氣迅速将屋裡的熱氣沖散，洛桑榆擡頭看向黑漆漆的天空，一瞬不瞬注視那顆最亮的星星。

她的腦子裡又開始天馬行空起來，她想起了陳啟淮書架上整整一排關于建築學的書籍，和他今天那番話。

在他看來，主人公抛棄從前的一切，不畏困難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是自私的、冷血的、可是他說她的選擇又是正确的，就應該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她看來，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太一樣，她喜歡聽到不同的見解。

不知不覺一年又要結束了，到了年底盤完一整年的賬，就要算一下明年的預計開銷還有還親戚的錢，去年是如此，前年，大前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店裡的進賬開銷很透明，即使不細算父女倆心裡都有個大概，他們欠得最多的是二舅一家，其他親戚朋友的錢已經還的差不多了，後面兩年隻要再把二舅家的錢還完，就可以開始攢錢了。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去上學了...

洛桑榆一般在家裡都不關着房門，洛父端着一杯熱牛奶站在房門口，看着她的背影沒有出聲打擾，眼底多了一絲哀傷。

屋裡的熱氣全跑了，終于感到手凍得冰涼，洛桑榆才關好窗戶，下意識往門口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視線，拿着桌上的書鑽進了被窩裡。

她要重頭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