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短了，傍晚六點半左右，夜幕已經低垂。

周缙白帶着一身風霜進門，蘇荔從廚房看了他一眼。

還真是天天來，雷打不動。

蘇荔問他，“老周，你家廚師是不是可以下崗了？你天天跑我這裡吃飯，他們是不是不用上班了？”

周缙白将大衣一脫放在沙發上，去客衛洗手，“肯定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他們做的飯菜不好吃了，扣工資。”

蘇荔一邊翻炒鍋裡的西紅柿炒蛋，一邊問，“不都是大廚嗎？怎麼會不好吃，我覺得很好吃，在外面都吃不到。”

周缙白洗完手出來，“想吃的話，随時回家吃，我又沒限制你出入周家。”

蘇荔不去，“我都不是周家少奶奶了，我去幹什麼？”

她将炒好的菜端到餐廳去，周缙白已經習以為常地把這裡當成他自己家了，走進去往那裡一坐，也不動，就等着蘇荔給他把飯端過來。

蘇荔将一碗米飯放在他面前，他發現她指甲上的豆蔻消失了，他不動聲色地拿了筷子，端起碗吃飯。

蘇荔坐在對面告訴他，“我過幾天就進組了，要去山裡取景，估計得大半年才能回來，你以後自己回家吃。”

周缙白沒說話，就顧着吃他自己的。

蘇荔想起章清池的話，還是跟周缙白說了聲“謝謝”。

周缙白問她為什麼說“謝謝”，蘇荔心下有點酸澀。

“周澤玺是你兒子，按理說這個資源沒有你的話，他一定拿到了，但你為了我，沒讓他參與進來，我很感激。”

周缙白吃完一口飯，停頓幾秒才開口。

“本來就是給你的，沒他什麼事，既然那麼能耐，讓他自己找戲拍吧，我這顆大樹，以後再也不是他的避風港了。”

蘇荔咬着筷子看了一眼周缙白。

“你這顆大樹準備換個人庇護了？”

周缙白眼神沉冷地看她一眼。

“如你所說，我更喜歡女兒。”

“……”

蘇荔垂下長長的眼睫，再沒說什麼。

心知肚明的事情，還是不要再問了。

沉默了會兒之後，蘇荔才又開口。

“章清池那個老東西總讓我讨好你，他不知道我倆的關系，但我知道，總是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是你好友，總是把你前兒媳當成個禮物往你面前送，你心裡不膈應嗎？反正我挺膈應的，我覺得他不尊重你。”

周缙白沒擡眼，“給我送女人就是不尊重我了？”

蘇荔訝然，“你不是不喜歡這些把戲？況且他要送的是我。”

周缙白哦了聲，情緒清清淡淡，“你又不會同意。”

蘇荔覺得自己瘋了才會同意，“我再沒德行也是知道倫常的，你是我的長輩，開什麼玩笑呢？而且我覺得你也不是那種人。”

他問，“哪種人？”

蘇荔說，“就……不顧倫常的人。”

周缙白沒說什麼，吃完一碗米飯，将碗遞給她，“再盛一碗。”

蘇荔起身去給他盛飯，他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唇角輕輕勾了勾。

一雙冷眸帶着蘇荔看不懂的炙熱和追尋。

沒人知道他的過去，也沒人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

但他心裡明白得很，他從沒在正軌上走過，即使這前半生一片狼藉。

她還是兒媳婦的時候，他可以控制住自己，壓抑住自己，看着她愛周澤玺，叫他“爸爸”。

可她已經和周澤玺離婚了，讓他再次看着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不可能。

機會都是争取來的，他無法坐以待斃。

不争不搶是因為沒機會，一旦有機會，他是又争又搶。

不管對待什麼，哪怕是事業，也是如此。

周澤玺不珍惜，那以後都沒機會了。

蘇荔又給他盛一碗飯放到他面前，坐回了她的位置。

周缙白淡漠地開口，“作為一個人，道德感還是要有的，你道德感強，和我有距離感，這點做的不錯。”

蘇荔蹙眉，“我在周家的時候，其實挺怕你的。”

他問，“怕我幹什麼？”

蘇荔搖頭，“不知道，就是害怕，但我現在覺得你挺好的。”

周缙白漫不經心地開口，“說說，哪裡挺好。”

蘇荔想了想，回答，“就德行這方面，我覺得你很不錯。”

周缙白聞言輕笑一聲，意義不明。

蘇荔被他這一笑，笑迷惑了。

“我說的不對嗎？”

周缙白沒回答，繼續吃飯。

蘇荔見他不說話，她也不說了，安安靜靜吃完半碗飯，等着他吃完。

周缙白吃完飯，又盛了一碗湯，品了品。

“有時候看人不能隻看外表，了解一個人不能因為言行舉止就妄自揣測。”

蘇荔聽他這樣說，便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她沒回答。

周缙白兩口喝完蔬菜湯，放下手中的碗，看向蘇荔。

“就比如你所了解的我。”

“我了解的你，和真正的你，不一樣嗎？”

“差别大了。”

“具體差别在哪裡？”

周缙白看着她的眼神，諱莫如深。

“就比如，罔顧倫常，我很好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