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稹嘴裡還在嚼着棗糕,聞言輕輕瞥一眼:“不繼續聽了?”
沈韫倒是頭一次見蕭稹這般光明正大地發小脾氣,倒是稀罕,也不去搶對方手中撚着的棗糕,隻裝作不在意地理了理衣袖:“這有什麼好聽的,離開長陽之前就說好的事情。太子協助父親将沈氏名聲擡起來,我早料到太子不會安分,卻沒想到是給我戴高帽,也沒想到,趙赫會來插一腳。這麼說來,還是李氏安分。”
“若蕭茗不在你手中,李氏也不會安分。”蕭稹冷冷道,指尖還撚着那塊棗糕。
“這話說的。”沈韫半倚在馬車一角,活像個沒骨頭的,瞧着倒是惬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挾皇子以令禦史大夫呢。要真是這個說法,緣何我離開的那些年李氏一點動作都沒有,若有李氏助力,那如今鬥得厲害的就不是趙陳兩氏,而是陳李兩族了。”
“你就斷定趙氏不會橫插一腳?”蕭稹正色問。
沈韫搖搖頭,動作和語氣都緩:“我可沒那本事,隻是這三位皇子之間,最耐不住性子的就是太子,最拗不過太子的就是陳氏。陳照對他這位外甥可比皇帝皇後待太子還要好,若太子不想讓蕭茗奪權,陳照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李氏。李若成古闆不懂變通,比不上陳照那個老狐狸,要真是他們鬥起來,蕭茗也不會安然回城。”
而蕭茗回不來,就意味着沈韫也别想活着回長陽。
蕭稹自然懂這個假設意味着什麼,隻覺心中閃過一瞬劫後餘生之感,哪怕那劫中人非自己。可時至今日再提舊事,他也是少有的慶幸,慶幸自己當年沒有白費心力讓宋鶴卿去聯系林策,提醒林策穩住李氏。
雖不願承認,可不得不說,林錦楓是當時唯一能說得上話穩住李若成的人,林錦楓手握兵權,縱使李若成當時因外甥遠赴敵國成為質子感到心神不安,也不會随意對待林氏說的話。
隻可惜蕭稹與林錦楓沒見過幾次面,更别提求對方去穩住李氏,輾轉一番,他隻能借林策的力去請林錦楓,可他與林策關系也說不上好,再輾轉一番,這事就交到了最擅交際的宋鶴卿手中。宋氏面上未歸黨派,由他去順嘴提個醒,最合适不過。
一直到林錦楓親自拜訪李府探望生病的李若成,此事才算有些進展,隻不過後續的事情具體如何,蕭稹不知,因為那之後沒多久,他就收到了南安來的報喪信,策馬離開長陽。等他回了長陽,又是直奔昭陽寺,将事情鬧得轟轟烈烈,等真正靜下心來,才來得及去确認李氏如今的局面,确認李若成足夠安分守己,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隻是蕭稹沒想到,他這口氣沒松多久,就傳來了沈韫身死的消息,一時之間,他一面要在衆人面前裝瘋賣傻,一面又克制不住心中那點情意,跪在神龛前怎麼也想不通,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對于任何事,他都感到慌亂無措。
思緒回轉,蕭稹聽見沈韫在喊他的名字,不,是表字。
“蕭玧懷,棗糕甜嗎?”
蕭稹垂目看一眼指尖撚着的那塊,卻不擡手遞給對方,也不拿新的,隻是說:“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沈韫覺得不對勁,但又确實有些餓了,猶豫一會兒後俯身去拿,馬車颠簸間他的小臂撞上對方磕了一下,手腕上的鈴铛也清脆響起,沒有太在意,隻去翻對方身後的食盒。
“沈君容。”
沈韫在很認真地挑棗糕,企圖找出一塊沒有被磕碰掉角的,聽見了對方喊他,卻沒來得及應。
“沈君容。”
“嗯?”沈韫敷衍一聲,終于從食盒中拿出一塊,撚着咬一口,含在嘴裡抿着化開,感受其間的味道,淡淡道,“還是太甜了。”
蕭稹就是在這時一把拽住了他的小臂,将對方整個人抱在懷中。
沈韫的嘴還在動,哪怕是冬天,棗糕這種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幹了,又甜膩又幹,明知故問道:“怎麼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蕭稹這話不像問句。
“嗯?”沈韫的語氣微微揚起,枕着對方的腿,眸中帶着幾分揶揄。
“平日動都不肯動一步,現下倒是屈尊自己拿糕點了?”蕭稹語氣冷冷的。
沈韫輕挑眉眼:“别将我說得好似斷了手似的,又不是萬事都要人伺候,一步路都不用走,探個身就能拿到的棗糕,怎敢勞煩世子殿下親自遞。”
蕭稹倒是覺得稀奇,平日吃個飯都不願夾遠處菜的沈君容,今日倒是懂得無視他面上的意思自己去拿了。
“勞煩?”蕭稹微眯雙眸,意味不明道。
“嗯。”沈韫嘴角未揚,眼中卻帶着幾分笑意,“又不是……”
沈韫的話沒來得及說完,蕭稹俯身撬開了他的唇齒,二人你來我往擁吻,沈韫腕上的鈴铛抵在對方頸側,摟抱間壓下其間的響聲。
蕭稹的話沉悶到有些聽不清:“不敢勞煩我遞糕點,想來也不會勞煩我替你洗……”
沈韫一口咬在對方舌尖,氣惱道:“閉嘴,青天白日别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
沈韫又咬了對方下唇唇瓣。
蕭稹悶哼一聲,沒再說了,卻将對方吻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