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津心裡亂七八糟的,心事重重地嚼着木薯球。忽然嘴角傳來羽毛般的觸感,他直接愣住,隻見魏黎拿着紙巾擦掉了自己嘴角那滴奶液。
速度很快,力度很輕,像在擦夜明珠身上的灰塵,魏黎神色自若,沒什麼表情,仿佛這個動作非常尋常,察覺不出多麼暧昧。
紙巾撫摸過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姜津被悶得整張臉都燒起來,他脫口而出:“你會給其他人擦嘴巴嗎?”
輪到魏黎的表情有點不可思議,像是對他的話有些意外:“什麼?”
姜津一下子洩了氣:“沒什麼。”他都是這樣窩囊。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魏黎這個人太過狡詐,從來不會實話實說。
旁邊不遠處的店長姐姐插了一句嘴:“小魏嘴巴那麼甜,長得那麼帥,肯定很多人追他啦。光這兼職這幾個小時,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問他要聯系方式呢!不知道他女朋友吃不吃醋。”
姜津:“他沒有女朋友。”
張姐睜大眼睛:“真的嗎?難道他沒有喜歡的?”
魏黎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亮亮的眼睛彎彎的,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松弛:“張姐,我天天到處打工掙錢,哪有時間,别揶揄我了。”
張姐不再跟他廢話,轉頭對姜津說:“這個小騙子嘴裡沒一句實話,你知道他家庭條件那麼好為什麼還來這打工嗎?”
姜津搖搖頭。這個他确實不知道,雖然學校裡各種猜測衆說紛纭,但沒有人知道當事人是怎麼想的。誰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一個富家公子會去幹時薪不算多的零工。
“那麼說你知道?”話音剛落,姜津就有些後悔,今天下午每一個環節似乎被設計安排好了一樣,之前都是陷阱,等着姜津問出這句話,像逮住耗子前路上的一塊塊小奶酪。
他隐約感覺自己像一個演員,聽從着某個人的舞台調度,在什麼時候上場,在什麼時候說出那句關鍵台詞,借此機會完成一場宏大巨制。
他下意識看向魏黎。
“我當然知道!”店長姐姐得意洋洋,看來又一個人掌握了獨屬于他們和魏黎的秘密。
魏黎坐直,佯裝生氣,似乎很不樂意讓她說出來,急着打斷:“張姐——”
“因為他資助了一個貧苦山區小孩,要自己掙錢給他交學雜費和生活費!”她瞪他一眼,“這好人好事你咋不樂意宣揚呢?還是我前幾天意外瞥見你手機屏幕才發現的,而且你還靠的是自己的血汗錢,這不更有意義?”
魏黎有些無奈:“早知道我貼個防窺膜好了,我朋友都不知道這個事情。”
張姐感歎:“像他這樣有擔當有責任還有愛心的好人不多了,默默付出善心一點也不貪名圖利。也不知道父母怎麼養出這麼優秀的小孩,真羨慕。”
魏黎打趣她:“既然如此,張姐要不要把時薪給我調高一點,我這個月還得給我妹妹買生日禮物,上個星期我照例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她就開始催了,要是買不到符合心意的禮物她會打我的。”
“一碼事歸一碼事,那可不行。”
姜津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他們聊天,默不作聲地喝完了剩下沒滋沒味的奶茶。
魏黎在别人嘴裡,已經不隻是“别人家的孩子”的範疇了,幾乎已經是脫胎換骨,集所有美德于一體的世紀棟梁,名副其實的芝蘭玉樹。忙忙碌碌打工隻是為了靠自己資助貧困山區學生,如果這被學校新媒體的老師知道,估計又要找個機會在公衆号上對魏黎大誇特誇了。
甚至不會讓人感覺到突兀,因為魏黎還是愛心社的社長,平時策劃過大大小小的公益活動。愛心社社長暗地裡幹出這種事,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不僅是遙遠大山素未謀面的學生,他對自己的妹妹也是掏心掏肺,辛苦攢錢給她買禮物,貨真價實的好哥哥。
對内對外,環環相扣,毫無破綻。
多麼高尚,多麼偉大——
姜津晚上去便利店的時候,小馮照常在雜貨間摸魚偷閑。他換工作服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扭頭對小馮開口:
“你知道哪裡能搞到竊聽軟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