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吓了一跳:“老闆,50嗎?”
“你聾了?”喻明達沒有耐心地摁斷電話,飛快跳上自己的車,往另一個方向開去。
盛未夏還是第一次坐喻時開的車。
看得出來,喻書蘭也新鮮得很,不停瞟着單手搭着方向盤的喻時。
“書蘭,眼睛壞了就去看。”
“你别兇嘛,哥,我們真去老師家裡?”
喻時的手不自然地換了個方向:“到了就知道。”
車最後停在了京市出名的景點白鶴池邊上。
喻時帶她們進了松花軒。
松花軒是一家飯店,在一個非常考究的四合院院落裡,從門楣到垂花門,都镂刻着精緻的店名。
“這是哪?”喻書蘭捂着嘴小聲問,“哥,老師也在這裡?”
“話多。”喻時冷淡地看她一眼,徑自往裡走。
進了内院,一個穿着斜襟大袖舊式襖裙的服務員迎面而來,看見喻時轉身低頭領位。
三人最後落座在西廂房的雅間内。
窗花繁複,桌椅古樸,每個細節都完美複刻了古韻,讓人仿佛穿進了幾十年前的時空。
但桌上繡在屏風上的菜單,卻是中西合璧,有牛排,濃湯等菜點。
服務員垂手立于門邊:“三少今天吃什麼?”
看來在京市,喻家三少的名頭依然好用。
“盛小姐想吃什麼?他們牛排做得不錯,魚就一般。”
盛未夏不挑食,既然他都這麼明示了,便從善如流:“那就牛排。”
“哥,我想吃雞。”喻書蘭盯着刺繡屏風,說道。
喻時擡眼:“兩份牛排,一份雞,都上套餐。”然後看向正盯着刺繡屏風的喻書蘭,說,“兩份手工冰激淩,帶她去挑。”
“是。”服務員走到喻書蘭面前,伸手擺出請的動作,“這位小姐,請。”
“好咧!”單都點完了,看來今天這頓飯的确沒有老師,喻書蘭很高興地跟着去了。
包間内忽然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盛未夏上一次跟他單獨碰面,還是去退那兩隻銀器餐盒,說了不想欠他什麼。
這麼一想,有些尴尬。
她像蘑菇一樣不做聲的時候,一隻根骨分明,手背浮凸青筋的手出現在她面前,喻時拎着一把紫砂提梁壺給她倒茶。
“上學感覺還好嗎?”喻時注意到她眼神飄忽,顯然在開小差,甚至在想該如何逃走,他便忍不住開口,拉回她的注視。
“好也不好。”盛未夏随口答道。
“哪些不好?”
盛未夏鬧鐘閃過宿舍的片段,和同學的面貌,坦白說:“跟别人住一間寝室,還沒習慣。”
聽見這個回答,喻時看似不動如山的眉眼裡,閃過一絲困惑——從了解的情況看,她高中都是住宿的,照理不會因為這一點不适。
“那好的呢?”他用指尖推了推茶盞,“參茶。”
喻時的關切,讓她有種被長輩關心的錯亂。
見她不做聲默默喝茶,喻時接着說:“京師大的人文專業還是有優勢的,你除了本專業之外,還可多去聽聽其他專業的課,社會學,心理學,都是強系。”
他是因為喻書蘭不在,沒人可以聊學習了嗎?
但恰恰盛未夏壓根不想通過上學達成什麼成就。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隻想輕輕松松地過四年。”
盛未夏覺得,自己大概是今天講座台下最不知好歹的人。
不光在他講話的時候打瞌睡,還對學霸的勸學毫不領情。
然而喻時并沒有放棄,繼續追問:“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鍛煉身體,好好睡覺。”
她随口答完,心裡覺得怪異極了。
他一個日理萬機,同時兼顧着大學課程和自家生意的人,閑來無事關心她上學的精神狀态做什麼?
喻時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我去……”她想說,我去看看喻書蘭,怎麼挑個冰激淩還不回來,不如不要了。
卻被喻時打斷:“想家嗎?”
她一愣,坦然地搖搖頭:“不想,你知道我的身世。其實我跟他們并沒有多少感情基礎。”
盛未夏在其他人面前或許會打馬虎眼,但喻時太聰明了,沒必要。
沒想到喻時點點頭,給她又添了點茶,垂下眼淡淡地說:“你已經能自立,不用想着哄他們來換利益,人的精力和情緒都很寶貴。”
一陣非常陌生的酸脹感,很突然地充塞了她的心髒,讓鼻子都跟着酸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一點。
你要對自己好,你可以不哄着親生父母。
大舅舅對她很好。
那是因為蔣秀荷是他親妹妹,他希望她老有所依,加上自己長得像已故的外婆,去掉這兩點,她未必就比顧青葳在蔣家吃得開。
而對她好,最後的落腳點,都是你要對你親生的爹媽好。
成為一縷遊魂的時候,她在圖書館看到别人翻看的一本書上寫着一段話,大意是,很多人都是自己成年後,把自己打碎了重新養一遍。
在社會的拳打腳踢,鼻青臉腫中,教會自己社會的規則,做人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