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顧青葳心裡想着自己的事。
她終于開始後怕,今天光想着不能讓盛未夏一個人坐喻時的車,她匆匆跟上,沒顧得上喻書蘭。
按照這位大小姐的暴脾氣,指不定現在正怎麼破口大罵,她得盡快,不,明天就去喻家哄她。
畢竟把喻時的愛犬烏彪從喻家大宅裡弄出來吓唬盛未夏,是她跟喻書蘭一起想出來的馊主意,可千萬不能讓這口沒遮攔的大小姐把鍋都推到她身上!
盛未夏根本沒去想樓下的三人會怎麼想,她美滋滋地喊了阿姨趙嬸刷浴缸放熱水。
趙嬸不确定地問:“刷,刷浴缸?”
她的眼神補充了沒說出口的話,你會泡嗎?
上輩子盛未夏剛回顧家的時候,最受不了這種看土包子的眼神和表情,所以什麼都自己做,從不安排她們幹活。
卻不知道這樣愈發滋長她們的鄙夷。
盛未夏在這聲疑問中頓住腳步,仔細交代:“刷子刷幹淨以後用酒精擦一下就行了,燒開水燙太麻煩,我現在很累,麻煩你十分鐘内做完。”
誰也不是剛開始就會用保姆的。
蔣秀荷沒有教過,她是後來回國以後,自己用了住家保姆,才慢慢學會。
趙嬸愣在原地理解了半天。刷浴缸她知道,可是還要用酒精擦?
二樓有兩個浴室,蔣秀荷跟顧青葳用的次數不多,每次也隻是簡單洗一下完事,哪這麼講究?
盛未夏終于泡上澡的時候,顧德勝夫妻倆在房間心事重重地看着對方。
顧德勝指了指樓上:“你說她真的想好了不出國,不是在給我挖坑吧?我怎麼有點兒不踏實?”
蔣秀荷難得沒有呲他,心平氣和地附和:“我也不踏實,咱們是不是應該給她補償點兒什麼?我哥打電話說,小夏回家這件事,咱們得當件事辦一下。”
提到這位總壓自己一頭的大舅哥,顧德勝心裡不太爽利:“小孩子家家的,再說又不是什麼好事,辦什麼?不過要說補償,我覺得行,這丫頭在鄉下受罪了,盛家能給她什麼好日子?”
他心裡盤算起來。
如果不去美國,四年能省下多少學費生活費,算了算倒吸一口冷氣。
蔣秀荷:“我大哥說,去年林家小女兒考上京市的大學,他們直接在京市弄了塊地,放話出來說是閨女以後的陪嫁。現在多少人想跟他家做親家呢,有文憑又有地,這嫁妝多像樣!”
顧德勝橫她一眼:“你信這種鬼話?地說不定挂在林老頭自己名下呢!”
但這話給了他靈感,顧家買地是有點吃力,可買個房子丁點兒沒問題,說出去也體面——至少看起來一碗水端平了。
夫妻倆達成一緻,正要在第二天吃早飯時宣布的時候,大門的門鈴響了。
趙嬸打開門,阿九兩手拎着補品禮物進來,全家除了盛未夏都停下了筷子,各自的表情精彩紛呈。
昨晚不是剛來過?
顧德勝起身:“阿九怎麼這麼早?吃過早飯了嗎?”
阿九歉然地彎了彎腰,順手把東西放下:“不好意思來早了。給顧老闆添麻煩了,我是替我家老大過來請盛小姐的。”
盛小姐。
顧德勝終于咂摸出不對味的地方,他們還沒給盛未夏改姓,聽起來怪怪的。
顧青葳眨了下眼,把眼中的懷疑收起:“喻時哥找姐姐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我們老大說書蘭小姐昨晚犯了大錯,本來應該讓書蘭小姐自己登門賠禮道歉,但她被關了禁閉,所以勞煩盛小姐去一趟喻家老宅。”阿九耐心解釋。
喻家老宅,等閑不接待客人。
她們這些跟喻家兩姐妹玩得很好的女孩兒,都沒去過。
顧青葳一臉錯愕:“那也用不着這樣……吧?!昨天隻是個遊戲。”她偏過頭看着盛未夏,“姐,你說說看,你是不是沒生氣?”
顧家夫妻倆聽得迷迷糊糊,但把握住了重點:喻時,請他家閨女去喻家老宅!
衆人都等着她表态。盛未夏沒看顧青葳懇求的眼神,咽下豆漿,平心靜氣:“我生氣。”
任誰被那樣存心捉弄,甚至打着遊戲的名号差點傷害,都無法心無芥蒂。
阿九從善如流:“您什麼時候方便,我來接您?”
顧家的電話機不合時宜地叮鈴鈴響起來。
“我接個電話。”顧德勝不耐煩地拎起電話聽筒。
誰啊?煞風景!
心思急轉間,他心裡頭一次冒出個念頭:青葳怎麼看不懂局勢?當然得抓住機會上喻家啊!這種事落在有心人眼裡,那就是兩家兒女走得近的鐵證!
電話那一頭冷笑一聲:“顧老闆,你是不是仗着有錢做事缺德?我養了十八年的閨女,你說是你家的就接走了,那我親閨女什麼時候還回來?哦,還有我那好閨女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想拿去可得拿點誠意出來!”
對方聲音很大,客廳裡衆人聽得清清楚楚。
阿九後退一步,留下一句電話聯系便轉身離開。
“放你狗屁!”顧德勝破口大罵,“你婆娘偷了我親閨女!要不是看她病得要死,我早告得她牢底坐穿了!你還敢要錢?!”
啪的一下,顧德勝摔了聽筒。
錄取通知書來了!盛未夏心裡一喜。
而顧青葳花容失色:“爸,我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