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雖不及朱雀大殿的燈火輝煌,但因着一群文人相聚東大殿硬生生辦起了一場酒宴雅集。
李相宜和林西洲一個是官身一個有爵位,不想驚擾了殿内交談的衆人便悄悄從側門跟着執酒侍從進去了。
“阿姐?”林寂月瞧着出現在身後的長姐愣了愣,又看了一眼長姐身旁的李相宜,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幼悟就先招手相邀了。
“郡主,先生來這裡坐!”
她這一嗓子,引得附近幾人都看了過來,其中一個樣貌最為出挑的女子距離最近,聞聲先一步過來沖着李相宜兩人見了禮。
“清規先生,好久不見了。”
“九黎殿下。”
還沒來得及落座的李相宜見到來人隻得從内侍手裡接過酒盞和九黎王廷來的王女相敬。
九黎真和,九黎太後的嫡親侄女,羲王的表姐,亦是九州學宮的結業弟子,上次單懷論道兩人曾有過手談之交。
這方動靜不小,又是免不得這殿上的一陣寒暄。
消停下來,九黎真和吩咐了内侍将宴上的食案并在了林寂月幾人一側,同這些人一齊落座,重開宴。
李相宜得了間隙便四處在這殿上掃視着自己這趟來的目的,卻不曾見到那個身影。
“這次明宮大選來的匆匆,隻取進士科時務策為基,論當今,天下大同如何行之,輔以朝聖為題作賦。”
“明日起讀卷就要被關在這大明宮不得出了,可我等未曾有過讀卷之曆,若是隻憑主觀臆斷來判,是否玩笑了些?”
“不玩笑,這難道不是靈活性嗎?”林西洲輕笑着安撫這些人,“他們本就不是層層篩選上來的正經科考學子,朝廷有此安排,何嘗不是對當代年輕文人的激勵?”
“将來這些人中定會有在朝為官者,你們就算是座師,難得的殊榮呢。”
衆人也笑,文人重譽,第一批明宮大選的讀卷大臣是可以被載入史冊的,的确為一大殊榮。
這方席間靠過來坐到李相宜這邊的大都是是女性,掃視了一圈沒見到那位靈鶴山的盧希,就連頒榜時名列一位的林墨誠也不見蹤影。
“宣和不在嗎?”李相宜開口,這話問向了林寂月。
林寂月聞言也是先左右巡視了一番,而後道:“方才有人同宣和飲了兩杯酒,這會兒怕不是出去醒酒了吧?”
“後面回廊過去有一處水塘,那裡也有幾人。”
“我陪先生過去?”
“不必。”李相宜擡手,“我出去走一走,你們繼續,待會兒就回來。”
林寂月應下,猜着她是有事要找宣和,于是點頭作罷。
林西洲和李相宜相視一眼點頭示意,知道她依舊是對那個靈鶴山感興趣,隻替她解釋道:“她方才在大殿喝了不少酒,随她去吧,這裡遍布内侍不會有事的。”
循着林寂月說的回廊過去,果然稀稀疏疏的在這裡坐着一些人,邊塘水汽清爽,有人在這邊醒酒。
回廊比較長,拐了幾個彎才隐約看見兩個身影在廊下盡頭處的亭子裡對坐,像是在博弈。
旁邊有内侍掌燈,剛好能遮住李相宜的身影,她便順着那坐在了廳外。
“承讓了。”
亭子裡先是一道陌生的女生宿舍傳來,李相宜屏聲去聽,緊接着就是林墨誠的聲音。
“盧小姐棋藝不俗,在下甘拜下風。”
盧?
是在和盧希手談?
那盧希一陣輕笑,把棋子扔回了棋籠,低聲道:“宣和女公子将我堵在這裡,是有事想問吧?”
一局棋罷,盧希點入正題:“你想問我的來曆,你想問我是得何人舉薦來做的讀卷大臣?”
是疑問,但更是陳述句。
林墨誠面色平靜,沒有被看穿的窘意,隻道:“我想不隻是我,這座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想知道。”
“可隻有你來問了,”盧希笃定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嗎?還是對你背後的人很重要?”
“我背後的人?”
李相宜一驚,手指收緊以為被發現了,正想起身就聽見盧希又道:“你投誠到了鴻胪李大人門下,是或不是?”
“我是女子,并無官身,如何投誠?”林墨誠反問道。
“女子如何,清規先生李相宜也是女子,她如今為官勢頭正猛,既然有此先例,那就說明這朝堂并非不可攀登。”
“人不會一順下去的,任何風光都是在背後明碼标價好了的,隻是清算的時候還沒有到,”盧希臉上挂着一抹笑,不達眼底的笑:“這話,适用于天底下的任何一個人,也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