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像是一隻豢養的家雀一般被衆人圍視着,她雙眉蹙在一起,神情惶恐。
李相宜又道:“那不妨你随手指一人來認,今夜到場諸位都是上京聲名赫赫的才子佳人,随你指出任何一人,我都信你。”
“我……我隻是聽客人們談論并未親見過,還請先生不要為難我。”
“那我倒也要請姑娘不要為難我了,聽得入耳之人你獨獨一眼在人群中将我認出,不是擺明了在這殿上宣明我去過流金河,并踏入過你所謂的坊裡?”
“我不過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文人左不過一個名聲罷了。姑娘此番不僅累害我單懷名聲亦是将我架于烈火上炙烤。
我受命于朝堂,若今日你不能給衆人一個解釋,出了殿門便有人以污蔑朝廷命官之罪把你拿了。”
沉魚好似做足了準備一般,死咬着竊禦不放。
“昔年我扶琵琶立于船上,幸得長老一眼看就,沉魚拜服于長老才情甘為春風拂長老短宵,立海誓而許山盟,我便情願将一顆真心獻上。”
言于此處又抽泣兩聲:“誰料,掠風他山再無回還,苦留我一人為守誓言得罪坊主落下一身傷病。”
“所言句句屬實,若諸位貴人不信,我願與長老上公堂待衙門細查,看是我誣陷朝廷命官還是長老始亂終棄,草菅人命!”
一衆弟子早無耐心:“放肆!長老是何身份與你上公堂論辯?你當我單懷的名聲是随你可肆意踐踏的嗎?”
竊禦早就明了這手段沖的是單懷的臉面,這才是真正的戰書。
他冷哼一聲:“不是殺招,雖不至死卻是膈應人。”
嚴堂也清楚了這是怎麼回事,當即揮手示意侍衛把人押下去。
忽而,竊禦上前一步仔細瞧着她:“嘶……你莫不是莺莺?”
衆人目不轉睛的看着竊禦。
沉魚一愣,竟然有意外之喜嗎?
眼見侍衛就要摁住她,立即道:“是我!長老您想起來了嗎?”
竊禦輕拍了一下腦袋故作模糊道:“是不是那個拿刀劃傷我的莺莺,我也隻見同一人春風一度過,偏還被誤傷,緻使我左臂至今還留有疤痕。實在是可惡!”
身旁的弟子目瞪口呆,石化了般不可置信的看着竊禦。
沉魚凄苦的臉上抑制住的笑出來,都道這竊禦肆意妄為無拘無束,竟然真的……?
“是,當日是莺莺胡鬧,此事過後我常悔恨自己的罪孽,卻始終不能想見,後來被坊裡逼迫不得不再賣藝遂改換了名字。”
沉魚一番喋喋不休,竊禦邁步上前一手撸起左臂袖袍。
哪裡有什麼疤痕?
沉魚臉色一僵。
竊禦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莺莺今日演的這出戲,我很滿意。”
嚴堂揮手,殿内侍衛拖着她就往外走。
“不!不是這樣的!”
“慢。”
一個内侍裝扮的人攜候在殿外多時的雲衛軍堵住了殿門。
竊禦不認得此人,王幼悟探出身子去看,疑惑道:“曹内官?”
曹識揮手,雲衛軍上前接手沉魚羁押在地。
嚴堂上前:“曹内官來此,可是太後有旨意來?”
曹識微拜含笑解釋道:“一道辦了。”
衆人還不明白什麼意思時,就見另有兩位軍士上前堵住沉魚的嘴,舉起廷杖當殿揮了下去。
血腥的場面驚得一衆千金貴女紛紛退卻,林寂月蹙眉掩面,不忍去看。
曹識上前行至趙青峰跟前拜過:“許久不見太師了,太後惦記您老身體,可還康健?”
也不等趙青峰回話立即又道:“太後囑咐,您老上了年紀這些宴會能推便推,有些事該放手就放手,保重身體為上。”
而後又看向竊禦一拜:“竊禦長老駕臨實乃我朝之幸若再有小人冒犯,太後定當嚴懲不貸,還望長老莫要介懷。”
竊禦沒說什麼,隻淡淡的點了頭。
滿席都是人精,這是擺在明面上警告貴太妃做的太過了,三番兩次尋釁滋事,若再不收手後就别怪太後在這太庭廣衆之下不與她留情面了。
“宴席過後竊禦長老便下榻于上陽行宮,待明日休整之後太後還要召見。”
來了上京,自然是要與太後見面的。
竊禦颔首:“明白。”
這廂話畢,後面沉魚也咽了氣。
殿内侍衛上前将人擡走,内侍便立即上前清理血迹,不過片刻,祈華殿内便沒了痕迹。
仿佛一切不曾發生過。
曹識含笑:“既如此,那老奴就回宮向太後複命去了,諸位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