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誅神劍碎裂,他遭受神識重創,已經被蜃珠的力量拖入幻境。
荇菜旋訣,法身消失在藤樓,進入蜃珠的汪洋水中,浮遊在金沙旁邊。
金沙的身材真大,大到荇菜飄在他上方,隻能對上他的腰。她借力上遊,抓在金沙的雙肩,手底的肌肉緊繃,說明入幻的金沙依舊沒有停止釋放力量。
那他究竟入了什麼幻境?
荇菜的臉印在金沙的面容上方,這個男人五官工整卻極大。若整個人立起來,宛若一座擎天雕像。
昆山一戰,道生花以分身為盾逃跑,金沙在奪取分身時,第一眼就相中修為最高、人也最高大的分身,這意味對方最難收服,卻是金沙喜歡的目标。
這個男人應該非常好強且強勢。
荇菜默默地準備好對策,以額心抵上金沙的額心,元神被瞬間吸走。她的法體雙手環在金沙的脖子,不讓蜃珠的水力将她飄走。
金沙的識海幻境——
荇菜一出現就在一座城,建築齊全卻沒有人流人聲的大城。
若荇菜去過昆山國的安都,會知道這裡是安都城。隻是,如今這座城幹淨得像是一比一還原的模型。她穿過一幢幢鱗次栉比的建築,聽到“叮叮……當當……”聲從巷道的盡頭傳來。
稍許頓了下,荇菜仔細分辨這連續不間斷的聲響。
若細聽,聲音仿佛近在耳邊,有種振聾發聩感。
她鼓起勇氣,循着聲音找去。
在一處寫了“鐵”字的幡旗下,爐火洶洶、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
荇菜得第一感覺是震驚,以金沙的性情應該處于戰鬥,怎麼會窩在一個城中陋巷的打鐵鋪子裡打鐵?
荇菜做足準備,臨到場還是被這樣的意外給整得慌了下神。
她在鋪子外面徘徊,冥想對策。環顧整個城市,除這裡有人有火外,整個環境裡并無外人外事。
說明金沙是一個非常自我、專注的男人。幻境裡的時間不定,以他一直沒有停下捶打的狀态說,他甚至是全心全意地投入打器一事。
荇菜想起昆道宗的石濤,轉身幻化為他的模樣:“石濤是昆道宗人,曾經還提起過金沙這位老祖。金沙作為宗門煉器老祖,定被門人尋過。現在以石濤的身份切入幻境,定不會出錯。”既不驚醒金沙入幻,也不會讓他起殺心。
荇菜思定後觀看全身,查無錯處就準備進入打鐵鋪。她一腳跨進門檻,仿佛穿透一重厚厚的無形簾幕,落腳的瞬間就察覺到自身的變化。
糟糕,變了:女鞋……裙子……布衣……盤子?肘子?
荇菜看向手上端着的木盤,木盤上面是兩隻碗筷一大盤……醬香肘子?她愕然地看向裙衫……布衣荊钗,這是金沙給的身份。
好重的壓力感,有種刺痛和排斥……
呆得時間太久,以金沙的修為若不盡快入境會被他醒過神察覺是幻境……
“當家的,吃飯了。”荇菜爽朗出口,察覺周圍的壓力消失,頓時展開笑容。她把木盤放在鐵桌,轉身看到金沙依舊在捶打,而且額頭密布粗汗。
汗水順颌骨滴落,砸在他手下的粗制器形,伴随“當”得一聲,汗水被反彈,又被他周身的氣形震碎,散向四周消失,形成短暫的氣霧狀态。
荇菜一時看呆了。這是力量和捶打入道的美感結合的道法。此時的金沙宛若一座玉山,真誠得對待他手裡捶打的器物,令他散發與衆不同的美。
這一瞬間,她甚至感應到外在的法體内,《玉石還陽功》讓她、乃至元神都疊加更多的魅惑力量。這是一種道法的較量,荇菜說不明白,但是感覺到了《玉石還陽功》的要求。
很好,這也是荇菜要的東西。
“婆娘,你怎麼還不給老子擦擦汗?”金沙側眸如銅,聲若鐘鳴。
荇菜瞬間從剛才的感覺裡掙脫,掏取懷裡的布帕上前。
“你是誰老子呢?我可是你……媳婦!”
“嘿……媳婦。”金沙嘿笑應話,捶打的動作輕了三分。
荇菜明确現在的身份,更有底氣地站在金沙面前,也真正感覺到他的高大,宛若黃山面對泰山,前者雲遮霧繞、後者高大清晰。
金沙非常配合,捶打聲沒停,低頭伸臉,擺在荇菜面前,方便她夠到。
荇菜細細地擦拭他的額汗,轉眸看向他捶打的東西。
“當家的,你這是打什麼?”
“嘿,劍啊。”金沙直起身,低首道,“婆娘,我要用力了,你走開些,回頭鐵水濺到你,别把你傷了。”
“好。”荇菜往後退幾步,果然聽到捶打聲比适才更重了七分。原來,這個打鐵男人也有溫柔細心得一面。
她瞥向桌上的醬香肘子,暗思: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隻肘子,定然是金沙想吃才會出現。
“當家的,差不多歇歇吧。肘子涼了腥,會不好吃。”
“這……”金沙捶打着,回頭說,“不行。這個不能停。若停了,我就回不來,永遠消失了。”
“什麼?”荇菜詫異這話,又細細地打量他手底的器型,這才發現漸成一柄大劍,神思急轉,鎮定問,“你打得難道是……誅神劍?”
“啊……誅神的劍。”金沙重重地捶下去,越發打得認真。
荇菜環顧四周,恍然明白:誅神劍在昆山一戰碎裂,乃是金沙的本命法器。對于他來說,誅神劍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誅神劍,顧名思義是誅神。
金沙若停下打造誅神劍,就無法殺掉黃椒,等于他會回不來。
沒有元神的分身,注定是永遠消失。這就是金沙那話的深層含義。
但是,若金沙把誅神劍打造成功,就能脫離幻境。蜃珠的品級關不住金沙。那麼,現在應該阻止金沙完成誅神劍。
荇菜左右徘徊,思量該如何打斷金沙的行為。她看着那盤肘子和兩幅碗筷,恍然道:“當家的,你不用吃飯,可我是凡人,我餓了呀。”
一屁股坐在闆凳上,氣得背對金沙。
捶打聲慢了下來,聲音也弱了下來,漸漸地停下了。
荇菜暗喜:用對了。
金沙一步跨近荇菜的身後,覆下的陰影可以籠罩三個荇菜。他的大掌搭在荇菜的肩頭,很輕卻很大。
“婆娘,那就先吃飯。”
荇菜吊起的心瞬間回落,轉身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還是當家的會疼人,快吃吧。”她布下碗筷,将整盤醬香肘子推給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