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堯參加過很多講座和路演，但大多數是經驗分享、知識科普或各類競賽相關，參加電影路演還是頭一回。

本以為電影路演會像電視上播的一樣，女明星華服加身，男明星星光璀璨，然而現場情況跟她預想的大相徑庭。人擠人的現場，前半場全是粉絲們吵吵嚷嚷的聲音，電影觀感還不錯，但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到張喆挨打的鏡頭，粉絲們就一驚一乍的。

她剛醞釀出一點情緒，又被粉絲一句“别打臉”瞬間瓦解了。

電影播放完畢，主創團隊登場，接下來是現場觀衆、媒體和主創團隊之間的互動。怎麼說呢，這路演有趣中帶着一絲無聊。

有趣的是主創團隊裡面有幾位家喻戶曉的明星，秦子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平時隻能在電視上看到的人。無聊的是見到真人也就那樣，隔着五米的距離都能看到男女明星臉上厚厚的妝。

不施粉黛的張喆在裡面反而清秀得出類拔萃，奈何雖然演的是男主角小時候，挨打戲份很多，但畢竟總體出場時間不長，咖位也比飾演其他配角的老前輩低，僅僅是站位上，就被一衆前輩擠在了最邊緣的位置。

觀影結束後，現場觀衆和記者們采訪環節也很少采訪到他。

秦子堯看着他星光熠熠的臉随着現場話題一次又一次地與他擦肩而過而逐漸暗淡下去，但表面上還要維持謙遜及開心的笑容，忽然覺得這個圈子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好看的外表和紮實的演技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得有一顆強大的心髒。

一顆可以承受所有榮光與恥辱的心髒。

秦子堯轉頭看向張翎，見她滿臉不忿與淡漠。再往後一個位置看去，見張媽媽的臉上有層淡淡的水光。秦子堯覺得這場景有些殘忍，抿了抿嘴唇，又看向坐在主創團隊最邊緣的椅子上，手上甚至沒有話筒的張喆，心想，他此刻會是什麼心情呢？

路演結束後，張喆跟着主創團隊參加慶功宴，觀衆漸漸散場。秦子堯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張翎和張媽媽有動靜，便偷偷側頭觀察她們。

比起來的時候，此時張翎和張媽媽顯得格外沉默，似乎有心事。秦子堯大概能猜到原因，她們懷着滿腔期待參加張喆人生第一部電影的路演，結果目睹了這個圈子真實的一面，難免心裡有落差。

她假裝什麼都沒有察覺，帶着好奇打破沉默：“張喆有上過表演學校嗎？”

張媽媽疲憊地擡眼看了看她，緩緩地擠出一個微笑，搖頭說道：“沒有，完全是他個人喜好。”

“那他很有表演天賦啊，童岩那個角色前後反差很大，後面揭露他童年經曆的那段演得太好了，我哭了好幾回，平時我看電影都不哭的。”

張媽媽說：“那段戲啊，拍的那會兒我聽他說過，為了體現出他生病後的真實狀态，他硬是打了一個通宵的遊戲，熬了兩天一夜沒睡。”

張翎倒是很快恢複狀态，聞言笑着說道：“然而并沒什麼用，他熬了兩天一夜，導演說這個狀态還是太好了，但是又怕他再熬下去會傷了身體，最終還是靠妝容。後來拍主角在旁邊說話的戲，他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導演說他演睡眠戲演得很逼真，微微睜着眼，結果一問，他是真睡着了！”

秦子堯說：“我在想，如果他在拍攝現場睡到打呼噜，得多社死。”

張翎大笑道：“我也這麼跟他說過！他說，‘可惜你哥我沒這個毛病’，哼！”

秦子堯假裝惋惜地搖頭：“可惜啊可惜。”

從商場出來後，張翎和張媽媽要趕去見一個親戚，問秦子堯有什麼安排，秦子堯答：“去圖書館。”

張翎哭笑不得：“怎麼感覺上午是我們耽誤你去圖書館了？”

秦子堯笑道：“我閑人一個嘛，去圖書館可以打發時間。”

與張翎和張媽媽分别後，秦子堯終于如願來到了廣安市的圖書館，本來想找本小說看，但走錯了樓層，最後還是走到了中醫區，她咕哝着：“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順應天意是要早天譴的。”

于是随手撈了一本《黃帝内經》，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開始啃。翻開書本時聽到手機有消息推送，打開一看竟是一條關于張喆電影路演的新聞。她沒打開看，但想了想，人家邀請她免費看了場電影，看了場粉絲們花錢都買不到入場券的路演，她總得道一聲謝吧？

于是她打開微信，給張喆發了條信息過去：演得很棒，看哭了兩次，有機會給我簽個名啊張同學。

對方很快回了消息：謝謝，回安祿後請你吃好吃的。

随後是一張風景照，似乎是拍攝現場，他化着挨打後的傷殘妝。照片上他用電子簽名寫了他的名字——張喆。

秦子堯說：你藝名不是叫張梵予嗎？

張喆回：真朋友不用假名字。

真朋友……秦子堯笑了笑，這個理由她喜歡。

而後她專心看書，坐在對面的兩個女生在小聲聊天。

女生A：“我男朋友說了很久要帶我去看一隻很可愛的龍貓，昨天終于去了，結果丫是一隻龍貓标本。我問他覺得哪裡可愛，他竟然說，那隻龍貓手上有一把小傘！我真服了，一隻死龍貓有什麼好可愛的。”

女生B：“事實證明除了渣男是死的比活的更可愛之外，沒有其他東西是死了比活着更可愛的。”

秦子堯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其實……也是有的。”

兩個女生目光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

秦子堯緩緩地說：“有些東西死了以後發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