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是因為下邊這個家夥的智商比平行世界裡的更低。”
身旁的白發女人笑出聲來,似乎覺得很是好笑。
然而,白發神明卻止不住腦海中翻湧的念頭。
總覺得……有點不自然。
關于吾妻道長,關于下界,關于更多人,關于他自己。
「真正的敵人」是什麼?
是玩弄人心、自以為能夠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者;是把世界當做娛樂場,肆無忌憚消費生命的觀衆;是期盼衆生不幸、以人間慘劇為樂的加害者。
而非無法反抗強權的打工仔,渴望安甯、祈願幸福的普通人,想要守護自己所愛的、重要之物的騎士們。
可在衆多世界線的因果之中,吾妻道長一門心思想要獲得力量,雖然他最後也确實獲得到了……但後來呢?這家夥可是基本上把所有自己人都打了個遍,但卻沒有正經打上幾次敵人。
九尾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吾妻道長雖然是一個有些笨拙的家夥,但是也不應該這麼死闆啊……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靠自己的牛腦子想不通,那些平行世界裡的自己為什麼不去提醒他呢?
直接開口說服不了人的話,也可以像「骸」那樣,慢慢啟發他啊?
為什麼自己的記憶之中,在收束起來的那麼多的世界線裡邊……作為「浮世英壽」的自己,要麼是等吾妻道長回過味來(往往要磨蹭很久,等的花兒都謝了)……要麼就算有去提醒過,也總是詞不達意,勉強傳達了一部分心情吧,但是又沒有傳達到位。
很奇怪。
越是細想,就越覺得……違和。
……哪怕吾妻道長真的就有這麼笨,可浮世英壽自己又不是笨蛋!知道那頭牛傻還等什麼?去溝通啊,去交流情報,每次都把話說的藏一半露一半……也不看看現在是藏着掖着的時機嗎?打着打着DGP,連狐狸腦子裡也突然進水了不成??
他得出了與白蘭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我反倒覺得,下邊這個『霸牛』比其他平行世界『霸牛』都機靈多了。”
無意間接觸了一下1号,剛學會“暴力平推”,就懂得要用力量去對付敵人,而不是隻單純的追求強大。
「骸」才稍微跟他聊了兩句,就意識到比起力量,還要明确目标,弄清楚真正需要打倒的究竟是什麼。
兩相對比之下,哪邊的吾妻道長更靈光,簡直一目了然。
九尾喃喃:“他是因為和你們有交集才會弄明白的……”
他轉過身,澄淨的藍眸對上身旁的淺紫色雙瞳。
“白蘭,你方才曾說,「我們自由系就是這樣」……”
【我們自由系就是這樣,對于未來所會發展的朝向的一切都充滿不确定性。】
九尾定定的看着微微挑眉,神情中帶着一絲慵懶笑意的白發女人:“……你是『自由』意志的化身。還有一個「們」……是指誰?”
白蘭笑了一聲,還不等她回答,九尾就先一步說出了答案。
“「骸」也是,對麼?”
“下邊的這個『霸牛』,是因為受到『自由』意志的影響,才會從那種不自然的遲鈍中掙脫出來,産生出更多的可能!”
并不是吾妻道長真的就有笨到這種程度……而是他從未有機會能夠,完完全全、徹徹底底,以自由的、屬于自己的意志,去仔細思考過!
他原本就能夠憑借自己的心去做出各種選擇,可是,冥冥之中……卻有某種無形的手,扼殺了吾妻道長的「可能性」!
“嗯~說的很好,繼續說下去呢?”
白蘭笑意吟吟的湊了過來,眼眸也因為笑意而彎起,九尾忽然意識到……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似乎有些太過于接近了。
“……繼續?”
他下意識的重複道,腳下雖然并未退開,但上身是稍微向後仰了仰。
還說什麼?下面還……有什麼?
“他是因為接觸了『自由』的意志,所以才會獲得全新的可能性……那~你呢?”
白發女人拖長了語調,而且還越發靠近過來。
她的音色有時候會甜蜜過頭,就像本人一樣,仿佛變作了棉花糖成的精。
“親愛的,你又為什麼能想到這些,能察覺到其中的「不自然」……能抓住那些異樣的違和之處?”
“……”
白發神明的眼睫眨動,有些想要逃離這被對方所逼迫的處境,可即使四周都沒有阻攔……想要逃走的話,向後退一步也就是了。但他卻隻是動作有些緊繃,卻始終未曾退後。
“我……”
“我也有。”
——越接近自由,越渴望自由,越追逐自由。
就越是能夠體會到,被束縛之時,那等為「不自由」所囚困的苦痛于折磨。
九尾苦笑了一聲,“那些讓『霸牛』回不過頭的鎖鍊,那些讓所有「浮世英壽」都失去了判斷力,做出不自然行為的鎖鍊,那些令這個世界總是會發生遺憾,總是會有無可挽回之事……總是陷入不幸的選項,令劇情走向更糟糕路線的鎖鍊。”
“那是什麼?是……來自命運的詛咒嗎?”
他意識到了。
——尤其是,因為自己接觸到白蘭,因為自己現在就待在『自由』的意志身邊,被天使所垂青,所以才能夠想清楚其中關鍵……才能夠抓住那一絲被重重枷鎖蒙昧的靈光……這一點。
“可是,我很努力了。”
既不是因為他不夠聰明,也不是因為他不夠強大,不是因為他不去做。
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被命運所劃定的範圍。
他想起來了……那些被收束起來的,來自于衆多世界的“因果”。
想到了在無數的平行時空裡,哪怕人們本就能夠做到,原本就擁有可以做得更好、守護下更多的實力,哪怕是拼盡全力去戰鬥、去追求,去呐喊!但是一切卻還是被命運拉回原狀……隻因為已經被注定好的劇情,已經被寫下的結局,不可更改。
……可這又算什麼?無形之中,看不見也摸不到的……來自于命運的惡意和詛咒,為何如此輕易就能夠決定他的人生?
“可憐人。”
他聽到從白蘭那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仿佛是歎息似的話語。
【可憐的小家夥。】
【真可憐啊。】
——而與此同時,另外的兩道聲音也一起回蕩在耳畔。
九尾猛地擡起頭。
“……是這個意思嗎?”他看向面前的白發女人。
太近了,好似能夠觸碰的對方一般。
好像『自由』就在自己眼前,是那麼的親近……那般,唾手可得。
但他并沒有想要伸出手,比如……去抓住對方,什麼的。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所以才會對我說那句話?”
對了,眼前的這個白蘭既然很清楚,她自己就是『自由』意志的化身。那麼,白蘭醬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她知道,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一定是早在最初看到他的時候,就發現了他是個生活在多麼可笑的世界中的家夥。
戲劇中的主人公,舞台之上旋轉的角色,所謂「閃耀」啊、「願輝」啊……多麼滑稽,全都是一出逗人玩樂的,早就被注定好的故事。
“……你不會覺得很滑稽嗎?”
九尾心想,他應該早就過了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感到内耗的階段。
……理論上,應該是早就渡過了的。
“我不會覺得任何一個堅持行走在追逐自由的道路上的靈魂可笑。”
白蘭雖然收起了笑容,還是那麼冷漠無情的抱着手臂,神情間更是淡然。
可是她卻什麼也沒有評價,隻是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滑稽的,難道不是那些對決心投身于戰場,永遠也不肯放棄戰鬥、不願意絕望之人,發起嘲笑的家夥?”
白蘭說罷,平靜的轉過身去,在這由無限「概念」所構成的世界之中,隻有她散發着淡淡火炎光輝的背影,是那麼明亮而灼熱。
“在這個宇宙裡,早從過去紀元起,已經有數千年沒有『自由』意志的存在。可即使如此,還是選擇堅持戰鬥下去的人,就像燃燒自己作為火把,在永無止境的漫長黑夜中竭盡全力,跑一場被追上就會萬劫不複的馬拉松。”
她好像就隻是懶得站着了,想走幾步,回去重新坐到那邊的椅子上。
“我很喜歡這種珍貴的人,永遠都不會覺得那是可笑的行為。”
……她說了兩遍。
九尾凝望着她的身影,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是在須臾之間。
俊美的神明微垂下眼眸,輕輕翹了翹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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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茨姆莉進來通知之時,DGP這邊的騎士們就做好了戰鬥準備。
哪怕是缺乏支援、也沒有辦法獲得獎勵,已經不算在“比賽進程”中的一環,可當大家得知人們正在遭受攻擊之時,還是毫不猶豫的決心挺身而出了。
“真是感人至深啊~你培養出來的好騎士~~”
奇拉米摸出一塊手絹,拉着基洛利表演假哭。
基洛利:“……”
可惡太惡心了,好像沾上了髒東西一樣!我隻是來給白蘭大人送飯的!走開啦!!
和動身前往現場的浮世英壽、櫻井景和、鞍馬祢音三人不同,白蘭這次沒有跑去現場湊熱鬧,似乎是因為她瞅了一眼,發現骸小姐本人不在,于是興緻缺缺。
茨姆莉:……
該說不說,這意大利敵對Mafia家族之間的宿敵的感情還是太暧昧了……讓人很難不想歪。
但是她願意帶着不去湊熱鬧也是好事——傷員就不要到處亂蹦了!先把血補回來再說,别吓唬大家!!
“我要吃兩米高的香槟風味哈根達斯。”
然後茨姆莉一進門,就聽見白蘭又在為難基洛利。
“不可以哦,PTA會投訴我們的,白蘭大人您還是堅持一下吧,用香槟這種字眼可糊弄不過去眼睛雪亮的PTA。”這邊的尼拉姆雖然并不同情基洛利,但是倒也沒有完全溺愛白蘭。
茨姆莉:“…………”
茨姆莉:啊?我們這個節目還需要擔憂PTA的監管嗎?
“哦,白蘭大人您好。白蘭大人您來了嗎?鴨血牛肉火鍋很快就煮熟了,隻要再稍等一小會兒,馬上就好哦。”
茨姆莉:……基洛利!
基洛利你怎麼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這種若無其事的已讀亂回的!好熟練啊!熟練地簡直令人辛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