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他的氣息足夠純淨，女人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好心情的多說了一句：

“之所以會出手，是因為能毀滅世界的隻有我啊。”

“我知道。”

幾乎是同時說出口。

就好像在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前，便已經被對方預料到了她的想法一樣。

女人看着對面的神明，也沒有錯過對方在脫口而之後，那俊美非凡的面容上閃過的一絲驚疑。

……好像有哪裡……很微妙？

白發女人歪了歪頭。

蓬松的發絲，尤其是她頭頂這根呆毛也跟着晃了晃。

即使是身高腿長大姐姐的外表，由她做起來，這個動作也格外可愛。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

女人已經展開她背後巨大的雙翼，而周圍的空間随着她的動作，也開始産生某種異樣變化。

“那你還想說什麼？我可是很趕時間，沒空聊天的。”

——雖然先主動願意聊兩句的是她自己，但是她也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責任等待，很任性的單方面就要切斷話題。

“诶？等……”

同樣色系的神明見狀，跟上前一步，似乎想要留下她。

“不等哦～”

但對方卻完全不給他機會，隻是從笑意吟吟，倏然間轉為冷漠的丢下一句：

“你有本事……就「上來」說呀！”

話音還未落下，她的身影便從此方世界消失不見。

而慢了一步的白發青年，隻能錯過她随風飄起的衣擺。

*

沒有光亮，沒有方向，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可去往之處，沒有可回歸之處。

有的隻是無垠的虛空和“思想”。

因為，這裡是比起物質世界更高維度的、屬于「概念」的層面。

而在這形如鏡面的無限「概念」之中，成功升維的毀滅之火彙聚于此，先是無比瑰麗又蘊含着暴君氣息的金橙色，再是屬于『迦梨』的，淺淺的紫色和藍色。

火炎凝了人形，然後……白蘭睜開眼睛。

“……果然，很有用。”

她的第一件事情，是查看自己身上那件禮服……的胸口處的青藍色玫瑰刺繡。

隻見原本溢散在胸膛前、腰間、甚至腿上都不少的玫瑰花，此刻已經集中在了她的左胸口位置處，隻稍微零落出來幾朵。

她再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腦後的發尾……一般人乍然間看不清的地方，那些本來被黑焦色痕迹所侵蝕的部分，現在也好多了……基本上都摸不到了。

“現在我也沒辦法再做任何事，隻能交給從過去而來的「我」了。”

像是無盡延伸的黑暗，又像是鏡面般的虛空中，白蘭歎了一口氣，随後很沒有架子的原地坐了下去，她曲起一條腿，将手搭在膝上。

「概念」之中，時間是沒有意義的……應該，會很快吧。

白發女人一手托着臉頰，面無表情的心想。

倒也不是隻能這麼空等着，實際上她應該可以做到……在「概念」層面上制造些許物件，比如供人休息的躺椅，比如更舒适些的家具。

她隻是不太擅長“構築”……而且也提不起來興緻。

陡然間，另一束更為聖潔的光芒……或者說，“很新”的光芒團聚在一處，升入了「概念」的維度。

“……？？”

白蘭瞪大眼睛望過去。

她坐不住了，幹脆站起身來——詫異的看着那為衆多因果絲線所指向、如千萬幻光般，隻差半步就要收束自己的「唯一性」，升入更高維度的九尾白狐。

“哇哦……不是吧……”

眼見着對方周身的萬般因果進一步收攏，随時就能夠完成晉升，白蘭當即出聲打斷：

“停停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也太快了——盡管想在内心呐喊，但白蘭的面上還是想要保持鎮定的。

隻見對方同樣小幅度偏了偏頭，以一種無辜又萌新的眼神看過來。

那樣子簡直就像在說“我就是試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做到了”……個鬼啊！剛說完他就能「上來」？又不是常威……哪有那麼快的！！他隻是轉世重生一直玩萬代玩具而已，沒有反複當過神吧！

“……”

白蘭無奈的扶額，在總算暫時制止，沒讓對方徹底升入高維之後。

“你就這麼「上來」了？”

既然對方做得到，她想，也不用長篇大論，他應該理解「升維」的意思。

隻不過……他可能還不清楚，收束自己的「唯一性」，令存在方式升入更高維度，即意味着……

“這意味着你的過去會被固定，所有的「你」都必須走到這一步。”

“也就是說——到直到完成收束的這一刻為止，在此之前，你所經曆過的一切都會成為「必須發生的事」。”

成為更高層面的神就可以為所欲為？那是個悖論啊，超越緯度的神祇也隻能去向未來，而無法插手改變自己的過去。因為，那些“過去”即是抵達到這一步的基石，沒有過去，未來也就無處可存。否則……夜讀為什麼不能拯救自己的朋友呢？

“難道你不想挽回過去的遺憾，拯救曾經沒能夠拯救到的人？……難道你不想真正的成為自由的人類，而不是被利用榨取一切價值後再被世界所抛棄？”

或許是因為自己挑釁在先才把人家給引上來的……又或許是良心發作想要日行一善，總而言之，白蘭認為她有必要講一講他這個行為的嚴重性：

“現在，隻有這個時刻，因為我的存在，宿命詛咒已被打破。說不定這正是你唯一可以改變命運的，絕無僅有的機會……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不能收束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因果，獲得「唯一性」晉升至高維。”

“隻有現在你還可以重新退回去，還有機會哦，一旦「升維」就再也回不去了。”

又或許是因為，她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

人生而有權力對自己的未來做出選擇，但不能在不知全貌的情況下，貿然就選了一個自己也不清楚後果究竟是什麼的選項。

而從白蘭開口起，對面的九尾狐狸便始終神色如一，即使在聽到她提起“遺憾”什麼的……也依舊很平靜，沒有産生一絲一毫的猶疑。

“……我知道。”

随着他再度前進，無數與世界相連的因果絲線于此處收束，這具虛幻的身軀在那極光之中逐漸轉變為凝實。

“所有的過去，都是構成我此時此刻的一部分。”

他堅定的看着白蘭：

“——我絕不會為自己踏出的這一步而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