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沒用的。”
天鵝絨般的羽毛飄揚飛舞。
身下是棉絨的觸感,浮世英壽仰面半躺在用來表演墜落效果的舞台裝置上,身邊的絨毛紛紛飄落,伴随着變換柔和的燈光和音樂。
“這叫「出戲」。哎呀,我們這種人能做到「出戲」就已經很厲害了。”
而白蘭小姐也沒有停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她隻是半蹲在他面前,伸手拎住了他胸前的绶帶,因為實際上都隻是演出效果而已,所以不需要那麼用力,也沒有實質危險。
——但這是建立在成功「出戲」的前提之上。
【噩夢碎片】無論如何,也并不是完全毫無危險性的。
倘若依然身處在戲中,并沒有及時脫出的話……
胸口處的绶帶突然一緊,卻是白蘭一把将他提了起來。黑發青年的神情尚有些怔怔,他的披肩倒是還好好的綴在星星紐扣上,沒有掉下來。
“助演”的資格尚在,隻不過……
浮世英壽從來不是有勇無謀的人,在轉身踏上舞台的時刻,他心中便有所料想。
——和之前有前輩幫忙,隻是為了作為「助演」抵達這一步——即為了追上白蘭的進度,好能幫上她所參與的冒險旅途不同。
正式演出——所謂【複仇の舞台】,應該是,有一個對手的。
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敵人,是需要他去擊敗的角色。
所謂舞台,其勝者就是在這聚光燈之下更耀眼、更閃亮,壓倒性的作為主角演出的那一方。
所以,才需要與其主題相符合的情感與意志。
自身實力不是關鍵點,最多也隻能起到輔助作用,無法決定演出的勝敗。
可他還是想要來試試……複仇……他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這樣的情感。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結果呢?
然而,真正進入舞台之後,經曆過親自體驗——浮世英壽才理解了,為什麼白蘭會說那種話!
因為此時此刻的他,甚至連快速從這由對方所構築的故事中掙脫出來……擺脫這充斥于舞台的負面情緒,與“對手”相見都做不到!
完全被舞台呈現出來的故事所吸引,被對方的“複仇”意志所裹挾……這可不正是,赢不了一點兒嗎?!
可是為什麼……按理來說,這種主題,靠“演”出來的應該也是可以的吧?是因為原作和【噩夢碎片】的設置有差别嗎?不靠真實的情緒就不行嗎?但是他不覺得自己理解不了“複仇”……明明他也有過相應的心情……到底是差在了哪兒?
“親愛的,不用這麼為難自己,你根本就不懂得【複仇】啊。”
肩上搭來了一隻手,接着便是白蘭的聲音。她方才已經站直,此刻隻是稍微俯身,反過來還安撫似的拍了拍浮世英壽,垂眸道:
“在【複仇】的舞台上,你的相性太差了。當然,我也一樣很差,沒什麼資格說你……畢竟沒有的東西,再怎麼樣就是沒有。”
“還是放棄這無聊的堅持,從噩夢中「醒來」吧。”
放棄……
白蘭就像是随手撒下花瓣一樣,她能夠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來。
過往所經曆的所有,在此時此刻,都仿佛變作了虛僞幻象。
盡管浮世英壽并不是不懂……她隻是有選擇性的表露出來了自己願意表露的部分。
能夠接觸到的部分是真實的,可實際上那些觸碰不到的地方,也從未曾給過别人觸及的機會。
可在這個瞬間,他仍然有種……
就像謊言被解開的刹那間,混合着震驚、失望、痛苦、不可置信……想要回到過去,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回到過去的,被棄舍的感覺。
他是多麼會騙人的家夥,怎麼會不明白受騙的滋味?
然而白蘭她就是……明明她從開始起就完全不隐瞞自身的本性,明明他也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無情和殘酷,卻依然強烈地??感受到——自己上當了。
什麼叫做“放棄”……說的那樣容易!
這不是簡簡單單放棄一場比賽的輸赢,不是放棄一個勝負……是放棄她!是投身于或許将再也不能與她重逢的世界!
就算還有沒能在内心思考明白的地方,但至少浮世英壽現在很清楚……自己是不想要選擇接受那麼一個世界的!
可是……白蘭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出選擇。
不,她就隻是……連選都不選,松開了手……
松開那跟被她單方面牽起的線,然後,任由自己像被風吹拂的氫氣球一樣向着遙不可及的天空遠去,頭也不回。
怎麼能……
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