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世英壽眉心微微一壓。
但是，勇者給他的感覺……亦或者直覺，又令他心中一動。
“那棵樹……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
他幹脆的問道：
——“叫做「阿爾塔納」？”
勇者輕輕笑了聲。
她轉過身來，正對着天空上灑下來的陽光。
從白紙邊緣透出的散亂發絲顔色很淺，尤其是在陽光的照耀下，比起淺褐色，更會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金色。
“呵呵，很好學嘛！真不愧是後勤隊長～那麼，你有沒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
“……”
浮世英壽看着勇者，然後他也笑了笑道：“好像很有趣啊，聽聽也不錯。”
*
【來講一位「公主」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懷有不可思議魔法的公主。】
【但是，想要利用公主的魔法的壞人，卻把她關進高塔裡，而且一直逼她做不好的事情。】
【因為公主的家人們都不在了，還很弱小的她也無法反抗，所以隻能暫時忍受。】
【殺死公主家人的兇手，就藏在利用公主的壞人裡。不過，對這些奪走了自己所愛之人的人們之間，倒也沒必要分的那麼清楚。】
【公主下定決心，主動吸收邪惡的魔法，即使代價是變成不容于世間的怪物也在所不惜。等到她的力量足夠強大，就會為死去的家人複仇。為失去一切，變得如此痛苦，孤獨，寂寞的自己複仇。】
【所以啊，直到已經親手複仇成功之後，公主她依然也還是孤身一人待在高塔上。】
【因為堅持要向那些奪走自己的愛與希望兇手複仇，公主才會被自己的心關起來，被名為秩序、卻早已腐化堕落的鎖鍊束縛，被無法忘卻的憤怒與悲傷所束縛，被不能熄滅的、詛咒他人卻也詛咒自己……這仇恨的火焰所束縛。】
【在那樣可怕的高塔，卻有一個遊手好閑的小混混攀爬上窗戶溜了進去。】
“……不應該是「勇者」嗎？”
浮世英壽聽到這裡，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小混混啦，就是個混混。”隻見勇者擺了擺手，“路過沒事想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一下所以翻窗戶的那種。”
……行。
英壽心想，聽起來平時也沒少“拿——”東西是吧，是對方本來就有的毛病，可不是他的問題。
“嘛……總而言之，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所以小混混就和公主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省略太多内容了吧？
勇者繼續說道，“所以小混混就和公主約定，不再接受這陳舊腐敗的鎖鍊的囚困，在下一個晴天，我來把你誘拐出來，一起去看日出。”
……所以就說省略太多了！為什麼就快進到逃離？為什麼是看日出？中間的劇情完全銜接不上啊！
勇者：“哦。因為那個小混混腦子有點執着，從小時候第一次看《長發公主》電影後，就特别羨慕男主角，癡迷于想要拐賣……啊不是，我是說拯救一個高塔上的公主。可給她碰上機會了，興奮壞了！我最期待的就是可以摻合這種劇情，誰也别想阻止我！！”
英壽：“……你的夢想不是成為億萬總裁的金牌打手嗎？”
勇者：“咱們看問題不能這麼狹窄嘛，換個角度想想，繼承全家遺産的複仇公主又怎麼不能是一種億萬總裁呢？”
浮世英壽：“……”
怎麼能說是我看問題的角度不夠全面！分明是這個勇者的腦回路也過于崎岖了！
“不過啊，那個時候，一些不好的東西還是早就在全世界到處都擴散開來。就算是遊手好閑的小混混，也不想見到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全都毀滅。更何況，如果一切都不存在了，又能和公主去哪兒一起玩呢？”
勇者笑着，邊向前走邊說道：“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到她能夠好好過慢生活的地方。就算這個世界已經不适合她，就算在人類生活的國家裡沒有她的容身之處，那也沒關系。身為最強的勇者，又何妨不能成為支撐朋友的容身之地？”
“倘若天空不接受她，那就讓我來成為俯瞰她的蒼天。倘若大地排斥她的腳步，那就讓我來成為承載她的厚土。”
“那個小混混，是為了朋友才會去當「勇者」的。”
浮世英壽：“…………”
這真的該算朋友嗎？
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他想起來一個全新的名詞解釋：【火影朋友】……？
好吧，先不提故事當中到底省略了多少重要的細節。他想了想：“這好像跟我剛才問的「阿爾塔納」之間沒什麼聯系。”
“我沒說有聯系呀！隻是看你閑着無聊，講個故事輕松一下而已~”
勇者哈哈大笑，浮世英壽可笑不出來。
……誰聽完這種故事還能笑得出聲來啊！
啧，也許足夠遲鈍的人是會吧，但他卻剛好相反。正因為他太敏銳、也太聰明，猜得到故事的結局，所以會聽的心裡不舒服。
他之所以沒有在前面提出來，是因為不确定感染源是否已經全部清除。
不過，看勇者的樣子，接下來似乎就可以直接去魔王的所在地了……一共是六個嗎？加上魔王的話，是「七」……數字七啊，在各種神話傳說和宗教中都總是含有特别意義的一個數字。
而且……
天邊有一顆高大的巨樹，魔王城卻是在地下，這種安排也很微妙。
勇者的話語雖然颠三倒四，而且她經常遵循着RPG冒險的規則，談及到某些事情之後就不會細說，要麼便是轉移話題……但浮世英壽還是從她的行為中察覺到了一些端倪。
比如說……在這個【噩夢碎片】中的一切舞台故事，都有可能是隐隐暗指着什麼。
既然是舞台故事，那麼有着相應的原型，以及在圓形基礎上進行改編演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想一想……将某些事物替換一下。
比如說受到侵略的王國——某個面臨着末日危機的世界。
動植物、包括人類在内的異變感染現象——某種極速傳播、後果嚴重的疾病？
或許大概率就是制造出感染源頭，而且持有一定程度上能夠抵禦感染的疫苗的「光明教」——某種進行了相關實驗的科學研究所？
然後是，「勇者」……
有很多冒險者都在這場災難中挺身而出了。不難想象，普通人也不是等到發生狀況後就坐着等死的，肯定會多少采取措施。
但是，隻有一個……或許在這個世界中并非隻有一個，但到目前為止，舞台的故事裡，持有着「火炎」，能夠淨化感染源的人，隻有眼前這位勇者。
等等等等，把很多事情換個角度去想的話，這個故事會更明朗。
最重要的，是最後的——「魔王」。
「魔王」到底是什麼？
除掉「魔王」就能夠阻止「王國」的末日嗎？
可是一般而言，「魔王」與「光明教會」都是相互對立的角色。在考慮到「教會」實際上是制造出災難源頭的「幕後黑手」這一情報之後……
傳說中的那個「魔王」，有沒有可能，反而是無辜的呢？
浮世英壽的步伐稍微後退了一點兒，他注視着勇者的背影，心中泛起多番思緒。
現在他隻需要再确認一件事，若能得到肯定的答案，那麼所有的疑惑就都能揭開了。而且這樣的答案，也與他的所有推測都相互符合，能夠把勇者和這整個舞台故事裡，所有前後矛盾的古怪之處都說通。
他隻是還沒想好該什麼時候開口問。
這一路上來，他們走了不少戰鬥輪，雖然浮世英壽并不是那種所有小怪物都要清除的類型，有時候他會為了節省體力或時間避開，并不直面戰鬥輪，但也确實沒少打架。
在快要抵達魔王地下城的這段路上，周圍倒是沒什麼小怪物可以被觸發了，隻需要靜靜地前進，仿佛預示着大戰之前最後的平和。
“我們已經闖過路上的所有關卡，徹底清除了六個感染源。”
勇者說道，“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道……”
“經過這扇門，就能見到魔王了嗎？”
浮世英壽看向前方，那是一道懸浮在空中的門形入口。遠遠望去，像是一個發光的長方形。
“到這一步，好像沒什麼情報可供收集了……”
早在第六個感染源附近，四周便已經荒無人煙，即便拿了所有的道具也沒什麼輔助作用可供發揮，更何況是地下城這裡。即便有着先前經驗……
“我不太能保證一定可以戰勝魔王哦。”
畢竟，他這一路上，可是什麼武器都使用過了。後勤隊長的免費“拿——”來的麻袋裡應有盡有，而不同的武具用來應對不同的感染源都各有優勢。
經曆過六個機制完全迥異的戰鬥輪之後，他是真的沒有自己在【噩夢碎片】裡也一定能常勝的保證。
【噩夢碎片】可是跑團，團裡有邪神！上次在療養院的事情不就是嗎，他還是個人類對上邪神可打不赢。誰知道魔王到底是不是邪神？
“誰說我們一定要戰勝魔王了？”卻聽勇者反問道。
“……”英壽一驚，他沉聲道：“那我們投敵，加入魔王？”
勇者被逗樂了，她大笑幾聲，笑的很誇張。
浮世英壽：……
感覺好像在被貼臉嘲笑，不确定，再看看。
“不用那麼緊張，都已經到門口了啊，進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勇者已經走到入口處，她依然笑着，語氣平靜了許多，很有令人信服的姿态：“其實，這隻是一個選擇。”
……選擇。
哎？
英壽一怔，不待耳邊盤旋的這兩個音節消失，眼前的畫面便是一陣轉換。
然而他畢竟還是在舞台之上，所以看不到觀衆席的視角。
更不可能看到，深紅歌劇院内，緩緩降下的又一層銀幕，以及那随着燈光浮現出來的标題字體——
——【狂野銀幕巴洛克～Choice的舞台】
除了舞台之上的音樂之外，台下寂靜無聲。
鞍馬祢音的手指搭在前排椅背之上，緩緩握緊……
不能輸啊！一定……千萬不可以輸掉這場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