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天不曉得第幾回拿起手機了,對面的人在匆匆挂掉他的通話後就杳無音訊,以至于他開始陷入自我懷疑。
她是不是開始厭煩我了呢?我是不是太粘人了?這樣的疑問一直在頭頂上盤旋。
撐着球杆在台球桌前站着思忖了會兒,眉頭緊鎖深思,好友以為他在盤算着球勢,估摸着下回合撞哪兒:“你也太謹慎了,咱們這局也沒下注,你還一條生路也不放。”
被好友輕碰了下肩頭他才回過神。
他笑了笑,聳肩道:“那也要我的實力允許我輸才行啊。”
“唉喲真臭屁啊你!”好友白了他一眼便跟其他人宣揚他的惡行去了:“于大公子放話要把我們全拿下了兄弟們!”
衆人喧嘩打趣。
于梓然卻垂下眼皮,開始走神。
卧室的燈光昏暗,他隻開了盞落地燈。
想了幾來回後他終究還是決定再給已秋打個電話過去,不過這次是沖着視頻去的!
為了營造自身的氛圍感,他特意去洗了個澡,将頭發吹到三分幹後随意又謹慎地捏了個造型,再打開擺在房裡電視櫃上的銀河系投影燈,然後用馬歇爾音響播放抒情的鋼琴曲。
一系列“放電”大作戰計劃準備完畢後,他坐到床上,正要點開微信,屏幕上反射出的樣子令他不滿意。于是又起身換了好幾個姿勢,最後敲定将下巴枕在抱枕上,側臉45度傾斜,露出線條較好的下颌。
這下終于滿意了。
他心滿意足,緊張地撥通已秋的手機。
屬于那頭的通話鈴聲一直響,一直響,卻始終沒人接聽。
于梓然高高揚起的唇角逐漸趨于平緩。
他垂下眼皮,盯着已秋的微信頭像,突然覺得這馬歇爾播出來的鋼琴曲像重金屬音樂那麼吵。
大約過去了二十秒,就在于梓然準備挂掉的時候,那頭神乎奇迹地接通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欣喜若狂地打起了招呼。
“喂~”
戀愛腦嗎?他确實是有點。
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就是想聽到她的聲音,想見到她的臉,想跟她再有更多的肢體接觸!
鬼知道他從第一次在課堂上見到她起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追到她。
她害羞又局促的樣子,嘴唇總是嘟起來的樣子,臉紅的樣子,每一個表情他都饒有興趣。
不過,唯獨那一個樣子,他不是很想再看見。
更希望永遠不要再出現。
她擔心着另一個人的樣子,維護着其他男人的樣子,就像他是個敵人,狠狠地防備着他。
不過反正現在已秋是屬于他的,那之前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他也可以忘卻掉。
何況那隻是已秋的表哥。
确實不存在什麼需要擔心的成分。
可是不好的預感總是在最壞的事情發生後才顯現。
直到手機屏幕上出現另一個男人的臉,他才意識到是他大意了。
“嗨~”
于梓然擔心急切的面孔還沒來得及切換,就對上了一個嬉笑從容的男人的臉。
那張面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剛才或許是已秋摁住了聽筒,所以他才沒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又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還是一直就站在旁邊,将他們兩個人的相處盡收眼底。
無法忽視心中那倏地騰升起來的不快和怒意,他皺起眉頭,即使知道這個人隻是已秋的表哥,可腦袋裡的惡魔卻讓他無法不将這男人視為敵人。
因為那雙眼睛,帶着某些得意的、優越的、鄙視,其中仿佛還有些自信?
好似初次在餐廳裡相見時,他帶着優越的口吻對他說,已秋不能吃牛肉。
這一切仿佛都在向他展示,他更了解已秋。
身為男人,這怎麼忍得了?
就在他要出口時,視頻驟然挂斷了。
望着跳回到聊天界面的微信,于梓然的火掌就像打進了水池一樣,無計可施。
眼前回放的是常予盛那張讨厭的臉。
誰懂。
誰懂被偷家的感覺。
就是這種,因為不在身邊而被人有機可乘的深深無力感。
他猛地将手機摔在床上,發洩似的狠狠錘了幾下抱枕。
“我他媽的,這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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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陳已秋規規矩矩地坐着,不敢四處張望也不敢大口呼吸。
這都多虧剛才常予盛的那番騷操作。
什麼叫、叫…傻妞!誰讓他在她媽媽面前這麼叫她的!
他不是一直以來都喊她秋、已秋,或者是心情好時就會學她父母一樣調戲她作囡囡的嗎?
怎麼沒發通告通知一聲就改口了!
還什麼……我等你好久了,快過來……
以為是什麼偶像劇嗎?說那麼奇怪的話幹什麼啊!
幹什麼!
結果她被劉錦蘭調侃了一番才出門。
“哎喲喂,你們穿的衣服顔色這麼配,又郎才女貌的,站出去都像一對壁人,簡直是佳偶天成!誰敢說你們是親戚啊!”
陳已秋扶額,她發誓,她長那麼大第一次見她母親一口氣說一句成語以上的。
她面皮薄,完全禁不得人家這樣的調侃,于是羞紅着臉逃離出了家。
常予盛啟動了車子,随後側眸掃過副座的女孩兒。
自從剛才劉錦蘭說了他們像情侶那番話後,陳已秋便不再拿正眼看他。
一旦抓到了隻有倆人獨處的時機她就會迅速将手機貼在耳旁,可能是想要營造出一種有百萬大單在等着她簽字的忙碌感,聽着聽着還會時不時蹙眉點頭。
他看向被保潔擦得發亮反光的電梯牆裡反射出的抖音界面,挑起眉毛,笑了笑,倒也沒戳穿。
上車後她倒是沒再繼續假裝接電話了,隻是一個勁兒地盯着窗外那站着剝橘子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