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歸搖頭,揉了揉眼,起身,鄭重還以一禮:“多謝。敢問恩公名姓。”
“我是武當弟子,行三。我叫俞岱岩。”
他說完,見她仍望着他一臉懵懂,索性一股腦解釋清楚:“我來這是奉師命追殺這為禍鄉裡的賊寇。”指了指那氣絕多時的賊寇。
可他沒想到等自己尋到此處,隻見門口站着兩個望風的丐幫弟子。正覺疑惑,卻見廟内一老乞丐正要對這孩子痛下殺手,而這孩子身側還躺着一個年輕女子的屍體,顯是死于他手。
原本要用在那賊寇身上的玄虛刀法,這才招呼到了這老乞丐頭上。
他取出老乞丐手中緊握之物:這扇骨是精鋼所制,扇身藏了不下二三十種機括暗器——打造這折扇之人,必定極為精通機關之術。更難得是扇面行草寫意風流,堪稱大家手筆,叫人見之忘俗。
他看向那賊寇眉心咽喉各一處緻命傷,頓時了悟。雖不知道這孩子如何得了這兵器,或是祖傳之物,卻引來老乞丐觊觎,遭至慘禍。
俞岱岩心思兜轉實際不過數息,雖仍有想不通之處,但他速來知自己不擅機謀應對,這是四弟張松溪的長項,便不再去想,隻将折扇交托進宋雁歸掌心:
“此物珍貴,以後輕易不要示人。”
宋雁歸應聲接過,将扇子藏進衣襟。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怔怔不語。
“我們将你阿姐找地方好好安葬了吧。”
俞岱岩溫聲提議,他不說“我幫你”,隻說“我們”,是将此事攬在己身的下意識反應,卻叫宋雁歸胸中生出一股暖意。
“宜安巷。”她說:“她叫耿小玉,住在宜安巷朝裡走第三間屋子。”
我要帶她回家。
原來她們并非姐妹……俞岱岩反應過來,迎上她的目光,點頭應道:“好。”
——
山丘上青冢黃昏。
耿家一家三口合葬于此,宋雁歸站在墓前,遠遠能望到泉州城内逐漸點起的萬家燈火,港口通達,口岸往來商船絡繹不絕,風帆蔽天。
她閉眼,輕舒了口氣,再睜眼時,眼底星河浩蕩。
俞岱岩幾乎是立刻感受到了她周身氣質的變化。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俞岱岩,笑問:“俞……咳,三俠,”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俞兄:“你為了救我殺了一個丐幫弟子,不要緊嗎?”
俞岱岩失笑,隻覺得這孩子心思細膩,頗替他人考慮,搖頭:“丐幫以袋數分階,最多九袋,最少無袋。那幾人身上無袋,想來不是知道自己所行之事為正道不恥有意隐藏,便是在此地渾水摸魚實則并非丐幫之人。”
“何況行俠仗義,本是我輩分内之事。事急從權,以當時的情況,我想不出有什麼比救你更要緊。”
他答得認真坦蕩,并未因宋雁歸是個孩子便敷衍以對,見她若有所思,隻擔心這孩子為仇恨蒙蔽鑽了牛角尖,溫聲開解:“此事丐幫若來日問起……”
“嗯?他們還有臉問起?”宋雁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俞岱岩笑:“咳,總之,此事縱成恩怨也是武當與丐幫之間,與你無關。”他頓了頓,又道:“隻是那兩個逃走的年輕乞丐……”
“我這人算賬一向清楚得很,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們麻煩。”她一臉“我辦事你放心”的表情。
“……”額,孩子你又不會武功,哪來的自信。
不過,他的确不放心她身負利器一個人留在泉州。或許他可以說服她與自己回武當,剛好師父壽辰在即,峨嵋也會來相賀……屆時或可問問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俞岱岩的話還在醞釀,沒有開口——
“我可以去武當山看看嗎?”
宋雁歸忽然舉手真誠發問,眨了眨眼滿臉期待。
心裡笃定正直耿介如眼前這位俞三俠,斷不會拒絕自己——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的請求。
隻是當時的她沒有想到,這一路會這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