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野那邊的争論些什麼,徐奉谙一點也不想知道,此時此刻隻想找個地方靜靜。
她向來為所欲為,她爸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她長大,小時候在學校裡遇到沒禮貌的破小孩對自己沒媽媽一事指指點點,嬉笑嘲諷,她撸起袖子就是幹,她爸也不聽理由總是無腦站她,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從小到大沒受委屈,沒有吃過苦,最大的苦,大概隻有在生病吃藥的時候。
即便在畢業後工作也不覺得多委屈多苦,但被拐到這裡,徐奉谙真切感覺到生活好苦,真的好想死。
她自己情緒都不太穩定,還得留意褚衡時,免得他那張大嘴到處說。
要不給他下個禁言咒,實在不想與他争論自己到底是不是徐奉谙。
結合以上種種徐奉谙覺得這辦法可行,雖然大嘴巴不符合他人設,但他又不是沒幹過。
徐奉谙記得清清楚楚,空桑島一行拜誰所賜。
剛走出幾步便瞧見前面圍着不少人,哭聲夾雜着歎氣聲混合到一起。
徐奉谙費些力氣擠進去,昨日那小男孩趴在一具屍體上痛苦嘶吼,活像一頭失去親人的小獸。
她不免有些動容,先把褚衡時放一放,解決清水村問題為先,随即找旁邊的婦人打探一二,她未把話問出口,那人就先她一步,“姑娘你與這位仙師是一起的?”
這位仙師?
徐奉谙愣一下,順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恰好對上一雙冷淡的眸子,褚衡時隻是匆匆瞄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看着地上少年。
眼裡透露出的關切與擔憂是徐奉谙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
可能是聯想到自己了。
父母被誅殺時褚衡時與他一樣無助痛苦。
真是可憐。
她蹙着眉呢喃細語,“村裡究竟發出何事怎會如此?”
旁邊那人見徐奉谙與褚衡時隻是對視一眼并未搭話,心下覺得奇怪,這兩人到底認不認識,蒼白的唇角小幅度扯一下,“他們都已經問過,若是一起便去問你同伴,同樣的話沒必要再說第三遍。”
徐奉谙歪頭看去,首先入眼是一張憔悴慘白的臉,雙目暮氣沉沉,渾身上下散着死氣,一副命不久矣的倒黴樣。
低頭看去徐奉谙心中了然,露在外面的肌膚上長出可怖膿瘡。
好可憐,活不長了這姑娘。
察覺到異樣眼神,姑娘半死不活的眼裡染上些許怒意,“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抱歉。”
徐奉谙收回視線,可能實在太慘,不受控制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話說藥王谷怎麼還沒回複。
心中不免有些急,她看眼哭到不能自已的男孩,再望向一息奄奄的清水村村民,“諸位在下是青雲宗弟子,一定會幫各位捉住妖邪,戰勝病魔,渡過難關。”
出門在外還是不要太高調,暫且當一回弟子,免得褚衡時大嘴巴時她不好動手修理他。
她聲音中氣十足,引得在場衆人紛紛擡頭注視,就連趴着痛哭的男孩都一怔。
許是她表情過于堅定,有人試探性詢問,“你會治病?”
“不會,我是劍修,是昨夜來此,察覺村中有妖特來除妖。”
“這話那四位都已經說過,現在捉妖不能最主要,關鍵是這病。”
“清水村已經沒有年輕壯漢讓他抓,全部染病的将死之人,反正都是死,我們也是想通了。”
周圍人聽到這番話不但沒有燃起希望,反而低着頭唉聲歎氣,對他們來說此刻病比妖怪可怕。
徐奉谙正色道,“昨日我已傳音給藥王谷,不日便會有人來為你們醫治。”
“不日是多久。”李妙逼問。
“額……”
這哪知道啊,藥王谷至今還沒給回信,到底能不能來快點發個函。
“這話不僅那三位說過,這位小仙師也說過。”
徐奉谙餘光落在褚衡時身上,見他神色正常并未反駁,想來也是他肯定把這事兒與村民講過,在她思考着要不要再傳一道時,李妙的話輕飄飄鑽進她耳裡,聽得她一激靈。
“是不是還未等到藥王谷回複,仙師怕不是不知道普通傳音送不出去。”
李妙站在那裡,身子像是被根無形的繩子束縛住,不斷發顫手指透出内心的不安,餘光落到徐奉谙臉上,見她不答一言心如死灰。
果然不行嗎?
沒希望了嗎?
他們說他們之中有位青衣女修士相當厲害,她所發傳音絕非一般傳音。
她心神在那一瞬間失去平和,擡頭望向黑沉沉的天,眼淚不受控制落下,“昨夜下雨傳音早就被水猴子沖散,隻要有水,便沒有……”
話說一半,灰黑的天空中有一道白光落下來,徐奉谙伸出手,白光光點落在她掌心一張一合間,如黃莺般美妙的聲音傳來,“藥王谷收到,已差遣弟子前來醫治。”
徐奉谙挑起眉頭,在衆人詫異的目光裡,抿嘴輕輕一笑,心中喜悅之色已從眼裡飛出,仍自謙道,“看來水猴子把我這道傳音落下了。”
李妙神色複雜,細細打量。
“有救了,有救了……”
“清水村有救了!”
“大家,藥王谷派人來了!”
三三兩兩人群不停拍手大喊,歡呼雀躍馬上如潮水般淹沒男孩的痛哭聲。
徐奉谙低頭見他依舊抽泣,不免有些難過,她蹲下身子拍了拍他後背,動了動唇,想起剛剛自己得意神情,略帶幾分自嘲笑了笑,“抱歉,我們來晚了。”
若是減去等成言那一日,或許能早一些到這裡,那麼便能多救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