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蔓回頭看向衛生間天花闆。

天花闆貼的半透明瓷磚。其中有一片瓷磚，不知怎麼的，比别的更透明一些。那張濕漉漉的人臉，就在那片瓷磚的上面。

她知道了，是因為水，讓半透明的瓷磚變得幾乎透明。

她又看向天花闆上的頂燈，原本潔白色的燈罩，此刻已經微微顯現出血紅色。這便是燈光血紅的由來。

弄清楚了這些後，她走出衛生間，打了兩個電話。

半分鐘後，黎靖川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來。

“野蔓，沒事吧，我聽酒店說……”

顧野蔓正坐在床頭，給特案局分部打電話，見他冒冒失失沖進來，面露不悅，眼神示意他在旁邊等一下。

黎靖川護在她身側，觀察感應四周，确定沒有危險，才松了口氣。剛才酒店前台突然打電話告訴他，隔壁野蔓的房間出事了，他想也沒想沖了過來。

此刻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他沖動了。他的妻子，是能夠在深海沖破幻境、護着重傷昏迷的他獨自殺出海洋怪獸重圍、滅殺霧城一城中階詭化怪獸的人。事實證明，遇到任何危險，她都有強大的自保和解決問題能力，便是他，自問也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

知道是知道，但一遇上她的事，他還是會失去冷靜與思考，控制不住地焦急與擔憂，隻想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保護她……

“我已經通知分部的人，他們正派人過來。”顧野蔓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沒事吧。”他關切問。

她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被踢壞的大門處：

“門的賠償款從你這個月獎金裡扣。屍體被封在衛生間天花闆上，我能有什麼事。”

黎靖川轉身去衛生間查探了情況，心下後悔，當初應該自己住這間，妻子就不會受驚。他出去仔細觀察了顧野蔓的樣子，發現她确實并沒有受驚，才松了口氣。

酒店經理帶着兩名保安趕到。

“抱歉，讓客人受驚，我這就給您重新開一間，幹淨的房。”經理說到這裡，自己都有些沒底氣。

“不用了。我們是特案局探員，這個案子，特案局會和治安局聯合辦案。”顧野蔓出示了證件。

“您是白京來的探員！失敬失敬。”經理擦汗道。

沒過多久，治安局和特案局分部的人幾乎同時趕到。

為盡可能的保存現場證據，異能者探員們不好貿然出手，治安局出動了特殊人員，以最小的破壞，将屍體從天花闆夾層中取出，并且記錄了所有的現場細節。

“顧副組長，黎探員，真是不好意思。”特案局花市分部負責安排他們入住的小趙也來了，撓着腦袋抱歉道，“竟讓你們住了這麼家酒店，顧副組受驚了。”

“你酒店挑得挺好的。”顧野蔓中肯評價。

由于屍體臉部保留得比較完整，治安局已經初步确認了屍體的身份，和顧野蔓剛剛看到女屍時候的懷疑一緻——正是最近兩個月震驚全花市的“花季少女連環失蹤案”中，最新一名受害者。

顧野蔓和黎靖川這次來花市，就是來确認這個連環失蹤案，和特案局總部在花市失蹤的一名女探員是否有關聯。失蹤的女探員叫溫甯，是特案四組的組長，七級探員。新年假期期間，溫甯來到花市度假，之後失聯，最後一次被見到，就是在花市特安局分部的門口。

“花季少女連環失蹤案”并不歸特案局管轄。然而一名強大的七級探員，在花市分部門口離奇失蹤，事件對特案局的威信和公信力都構成了極大的挑戰。特案局總部迫于公衆輿論，派顧野蔓和黎靖川來花市調查。臨行前，苗淼組長向她和黎靖川傳達了特案局高層的命令，無論如何，務必尋找到溫甯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來的路上，顧野蔓看過連環失蹤案七名受害者的照片。看到天花闆女屍時，覺得眼熟，雖然不能确定是七名中的哪名受害者，但這所酒店位于城郊，又是新裝修剛剛營業的，之前裝修期間人迹罕至，很适合藏匿失蹤的受害者。這些巧合讓她判斷，女屍十有八九與連環失蹤案有關，于是打給了治安局和特案局。如今，果然如她所料。

一般失蹤案是最難偵破的，有時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找不到受害者，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完全無從下手。更别提，還要去确認這些失蹤案是否和特案局探員的失蹤有關聯。

所以她說小趙選這家酒店選得好，一下子讓案情有了突破口。

“為我們省了不少力氣。”她朝小趙豎起大拇指。

***

治安局和特案局攜手查封了酒店，搜遍了酒店每一個角落。并沒有發現兇手或更多受害者的蹤迹，特案局也沒察覺出任何異能的存在痕迹。

從已有的線索來看，這名受害者應該在大概一周前被兇手綁架帶到了還沒營業的酒店内。當時酒店的監控設施還沒完善，兇手在顧野蔓入住的那間房間裡，對受害者施行了令人發指的暴行後，将人殺害，藏于還沒完全封膠的天花闆内。死亡時間還沒最後确定，推測是在48小時以内。

而顧野蔓之所以會在天花闆上看到屍體顯露，是因為樓上房間恰巧也有人入住。兇手拆天花的時候，可能傷到了防水層，樓上衛生間的水滲入了顧野蔓房間的天花闆，讓原本不怎麼透明的瓷磚變得透明。

治安局原本推斷，兇手可能是裝修相關人員，有酒店的鑰匙，也能想到天花闆藏屍。因為防水層的破壞，又推翻了這一判斷，認為兇手應該對着酒店并不熟悉，可能隻是無意間發現了這一人迹罕至的囚禁地點。治安局決定從最近一周内，附近道路監控入手，排查兇手。

“也許，這正是兇手想讓你們做出的判斷。兇手并不擔心屍體被發現，否則不會将屍體藏在天花闆夾層。再過幾天，就算沒有漏水，腐爛的氣味也會讓住客發現異常。”顧野蔓提醒，“如果這是個連環犯案的兇手，他可能是故意在向治安局和法律宣戰。也可能，他根本不在乎法律，隻是覺得将屍體藏在半透明的天花闆内，吓一吓人，很有趣。”

顧野蔓話畢，治安局的幾名便衣軍警都神色有異。

“怎麼，想到了什麼？”

“沒有。”帶頭的花市治安分局刑偵隊劉隊長，趕緊否認。

“顧副組，”特案局的小趙打圓場道，“目前的證據，看不出這案子涉及異能，或者和失蹤的溫探員有什麼關聯。要不還是交給劉隊長他們查，我送你和黎探員先去另一間酒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