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一瞬之間，地面溫度大幅下降。

宋冰在夜裡被凍醒了，點燃蠟燭，給宋玮玮加了一床被子，他披着大衣去老娘房間看了看，房間裡跟他那邊一樣冷，炕上劉小妹和幾個孩子蜷縮在被子裡摟成一團，沒有醒來。他給老娘和仨姑娘加了一床棉被，掌燈去看宋雨妮和王小偉。

夫妻倆人房裡亮着燈。

宋冰在門口問了一句：“醒了？”

王小偉應聲：“诶。”昏黃燭光裡他披衣下炕，給宋雨妮加了床被子，讓她别下來。走到門口跟宋冰說道：“今晚得燒炕了。”

宋冰說：“我就是起來去燒炕的。”

兩人去廚房裡抱柴，擠在柴垛角落裡睡的狗發出幾聲輕輕的嗚嘤，宋冰把竈燒起來，兩大四小六條狗就轉移到竈前挨着睡了。

抱柴穿過活動間時，王小偉凍的直縮肩膀，說：“一下子就降溫了，這是地下四五米都冷成這樣，地上得成啥樣了啊！”

宋冰随口應和：“那誰知道。”

把三個房間的炕都燒起來，宋冰去看了挂在活動間牆上的溫度計，溫度計能測零下二十度低溫，這會兒刻度指在零下八度。

地下四五米深做了防潮保溫措施的地下室裡，氣溫在零下八度……宋冰用他那模模糊糊快要忘光的物理知識算了算地面上的溫度，拿着蠟燭跑起來，穿過地道去地面的玻璃棚裡看他的小鴨和小鵝。

“嘶～”推開地闆爬上洞口的一瞬間，宋冰被凍的渾身血液變慢了流速，他頂着極寒低溫哆哆嗦嗦過去，被地面上擠在一起的小鴨子小鵝拌了腳，好懸沒跌一跤。蹲下摸了摸擠擠挨挨沒聲響兒的小鴨子小鵝，身體還是軟的，宋冰不知道這是剛噶了還是沒咽氣，懷抱着一絲僥幸之心，他把圍着爐子的小鴨子小鵝小雞們抓開幾隻，清出一條路，走過去打開爐子添柴，微弱火光從打開的爐門洩露出來，這種低溫，一個爐子不頂事兒了，宋冰把玻璃棚裡四個爐子全都燒了起來。

趕在身體失去知覺前，宋冰回到地下室，一身冰冷爬上炕，蒙着被子躺在熱乎乎的炕上，過了好一陣兒才緩過來。

緩過來了，宋冰也睡不着了，腦子裡想的都是地面上現在是啥情況。他小時候聽老人講古說起過他們這兒每隔六十年左右會有一兩年的極凍，那會兒宋冰正處于探索生存環境的階段，蹲在一群老人中間追根扒底問了這件事，為什麼每六十年左右會有一次極凍，老人們也不知道，隻告訴了宋冰上一次極凍來臨是什麼時候，極凍來臨的時候大夥兒是怎麼準備的，還說了一些極凍期間的事——誰在極凍期間過世了，誰去地面回來後被凍掉了耳朵，誰家小孩貪玩偷偷跑上去家裡大人找到的時候已經凍硬了……

每個人傳授給宋冰的都是：極凍很危險，極凍來臨前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極凍期間不要到地面上去，一定要看好家裡的孩子，在地下室待的再悶、再待不住也不要上到地面去。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當極凍來臨後，宋冰仍然為極凍的低溫感到震撼。

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宋冰在心裡想。

上學那會兒學地理，看到全國地圖的時候宋冰震撼了一次。當兵期間出任務，親眼見識廣闊天地時宋冰震撼了第二次。現在，宋冰再次為這個世界的神秘，震撼而敬畏。

翻來覆去半宿，宋冰實在睡不着，爬起來穿上棉襖，下半身還在被子裡，盤腿打坐，呼吸吐納将身心調息到平靜的狀态，不知不覺，沉浸到修煉中去了。

轟轟轟轟轟——

咔咔咔咔咔——

冥冥中，宋冰入定的心神感知到震動，這震動……來自大地的西邊，來自大地的北邊，轟轟隆隆，咔咔作響，太深了，太深了，太遠了，太遠了……宋冰一瞬間從入定中醒過來，捂着心悸的胸膛，身上汗出如漿。

宋冰坐着發了半晌的呆，平靜下來後，從炕櫃裡拿了幹淨的貼身衣服換上，鑽進被窩，抱住宋玮玮，放空腦袋什麼都不想，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

在地下躲冬的日子很無聊。

宋冰準備的休閑玩具派上了用場。

完成每天的讀書寫字任務後，小孩子們玩七巧闆、魯班鎖、積木拼圖之類的益智玩具。幾個大人下象棋、玩牌打發時間。

休閑玩具消耗不了一天的精力，孩子們玩騎狗打仗、玩跳繩、跳房子、躲貓貓、老鷹抓小雞，宋冰和王小偉練功、過過招，劉小妹和宋雨妮織毛衣、縫棉襖，坐累了起來跟着活動活動，小孩子們玩膩了跟着來耍上幾招幾式。一天就這麼吃吃喝喝玩玩睡覺的過去了。

幾種玩具玩久了，膩味，宋冰帶着一家人玩狼人殺，玩膩了狼人殺，宋冰自制了好幾副卡牌，開始玩不一樣的卡牌遊戲。卡牌遊戲玩膩了，畫一張地圖玩富翁大作戰，這個玩膩了換一張地圖，又是一個新遊戲。

孩子們不想玩遊戲了，那就背書、講故事、寫字、練功夫，歇幾天再玩。

宋冰總有各種各樣打發時間的點子。

但是人在地下，長時間不見天日，到底不好。

隔幾天宋冰和王小偉要上地面扔垃圾，宋冰每次待不到十分鐘就要下來，以他的身體素質都受不住地上低溫，王小偉舊傷未愈上去撐不住三分鐘，宋雨妮劉小妹和孩子們體質更弱，一次都沒上去過。狗呢？狗壓根兒不往出入口那邊跑，宋冰想帶它們去玻璃棚裡遛遛——玻璃棚目前空着，裡面的小鴨子小雞小鵝一隻沒撐過來，都凍死了——大狗帶小狗，絲毫不願意往地面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