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宋冰天沒亮拉着五百個鵝蛋去趕集，下午三點多才回來，鵝蛋沒賣完，拉回來兩百多個。

劉小妹看着剩下的鵝蛋着急，說：“鵝蛋可不經放啊，現在天暖和了，耽擱時間越久越容易壞。”

宋冰一隻手敲打着腰背，說：“集上人還是太少了，改天我去縣裡賣試試。”

劉小妹眼睛跟着他敲打腰背的手，推了推他，說：“你進屋歇會兒去，下剩的鵝蛋我來收拾。”說罷強勢的将宋冰推向屋裡。

之後劉小妹不讓宋冰去集上賣鵝蛋了，她去賣。有了事做，劉小妹變回了從前開朗的樣子，甚至找回了些年輕時候為了攢家底而拼命幹活的鬥志。

鵝一天天不能隻吃牧草，種那些牧草不夠九百多隻鵝天天吃的，中午得喂一頓苞米。

宋冰喂苞米的時候，劉小妹有空，就會讓宋冰去休息，喂鵝她來。

外面野地裡到處是草，宋冰閑的時候，拿把鐮刀去割草，帶回家喂鵝，給草場裡的牧草多點兒休養生息的時間。宋冰幹了個把小時，劉小妹喊他回家歇歇，割草她來。

天氣越暖和，清理鵝棚的間隔越短，現在是五天清理一次。暖和天墊鵝棚加上了草木灰和生石灰，除味消毒殺菌，清理的時候也麻煩些。宋冰清理鵝棚的時候，劉小妹跟着一起幹，估摸着時間，過大約半個小時劉小妹就喊宋冰歇一歇再幹。等到快要收拾完，劉小妹就讓宋冰回家歇息，後面剩下的她來收尾。

平時用水，家家戶戶要到大隊部前面的水房去打水，或挑回家或用車拉回家，宋冰沒回來前這活兒是宋雨妮幹，宋冰回來後，這活兒大部分時候是宋冰包攬了，現在，劉小妹把這活兒攬過去了，宋雨妮有空就使喚宋雨妮去打水，宋雨妮沒空老太太自己去打水，也不要宋冰蹬着三輪車去拉水。

還有其他林林總總事件不細數。

宋冰心想：完了，演過頭了。

日子不緊不慢過着，到了六月，鵝蛋的産量一夕之間掉到個位數，過了兩三天，鵝群徹底不生蛋了。劉小妹賣掉家裡的鵝蛋，不用次次都去趕集了。

宋冰種的山櫻桃從五月下旬開始陸續有果子變紅，吸引了鳥雀來啄。六月初八，學校放暑假，宋丹和宋夢不用上學了，每天在家吃完早飯，領着妹妹們跟着宋冰到新房子那邊，四個小孩在院子裡趕鳥雀、爬樹上摘早紅的櫻桃，或去養鵝場裡看狗狗工作、在草場裡撒歡，無憂無慮，玩的不亦樂乎。

六月裡時常有雷陣雨，下過雨的第二天，青壯老少成群結隊進林子裡采蘑菇。宋冰家位于大隊的最後面，與林子的直線距離不到一公裡，從家裡後門出去，走五六百米，有一條約兩米寬，深淺不沒過膝蓋的小溪流，越過這條從西邊過來的小溪流，再穿過一二百米長滿灌木草叢的荒地，就到林子邊緣了。每天早晨，天還蒙蒙亮，劉小妹和宋雨妮挑着柳條筐，筐裡放着斧頭、幹糧和水壺，跟着大部隊進林子裡采蘑菇，下午三四點鐘回來，把蘑菇挑一挑，個兒大的、完整的挑出來曬幹了賣錢，個兒小的、壓壞碰壞的挑出來自己吃。

家裡兩個女人出去采蘑菇，宋冰被安排在家裡看孩子，閑來無事，帶着兩條牧鵝犬把鵝群趕出去，趕到小溪邊荒地上吃草，有兩條工作犬看着，倒是不怕鵝丢了。他就找塊石頭坐下來，背對着太陽，看着宋丹領着妹妹弟弟們在溪邊玩耍，時不時也看看遠處山林、高遠天空，聽遠處的風聲、人聲，也聽草叢中、樹林裡小動物們出沒的聲音，看天上白雲晃悠，也看天空中蒼鷹飛掠而過的身影。

暖風晴晝，耀日蒼空，耳聽眼見生靈鮮活，草木氣息清新自然，宋冰慢慢眯起眼睛，身體在陽光下變成打坐的姿勢。

……

“舅舅！舅舅！有蛇！啊啊啊——”

宋冰被一聲尖叫吵醒，一睜眼就看見遠處宋丹宋夢在鵝群裡激動的又叫又跳，聽到“有蛇”，一躍而起跨過小溪幾乎眨眼間就出現在幾個孩子身邊，定睛一看，幾隻大鵝圍着一條黑褐色帶圓斑的蛇叼叼叼，宋冰一眼認出來那是條山林蝮蛇，劇毒！他把挨的近的宋丹和宋夢拎開，沒管在大鵝疾風驟雨般叼啄下懵頭懵腦的毒蛇，一邊手臂下夾兩個孩子往回走。

宋丹和宋夢在他胳膊底下掙紮，眼巴巴的望着越來越遠的大鵝，喊：“舅舅，我還要看！”“舅舅，讓我再看一下。”“大鵝叼蛇，那個蛇好好玩啊。讓我再看看吧，舅舅～”

宋冰喝道：“安靜。”

宋丹和宋夢頓時不說話了。

等到了溪邊，宋冰把人放下來，宋丹和宋夢可憐巴巴的仰頭望着他，宋冰毫不動搖，敲了她們一人一腦瓜崩，斥責說：“膽子挺大，看到毒蛇不知道跑，還帶着弟弟妹妹在那看熱鬧，萬一不當心哪個被毒蛇咬一口，知不知道是什麼下場？”

倆姑娘從來沒被舅舅說過重話，一下子挨了打，頓時委屈了，眼淚湧出來在眼眶裡轉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