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上烏雲飄蕩,月亮半露不露,白日的炎熱已被一場暴雨澆熄,此時夜風習習吹入窗棂,帶來涼爽。
宋白洗筆、懸挂,清洗硯台,整理桌面。
一沓布滿墨字的紙被扔入火盆中,在火焰舔舐中漸漸燒化成灰燼。
六月十五,又逢大集。
五太爺帶着人,幫襯巡街的衙役,防備着哪裡有人争吵打起來。日頭過午,集市上的人沒那麼擁擠了,五太爺和巡邏隊長在茶館碰了個頭,稍作歇息。
清熱的涼茶下肚,解渴後,五太爺對巡邏隊長道:“今日集上來了不少生面孔,現在還沒走。”
巡邏隊長道:“上午大老爺使人來打招呼,隻要那些人不在鎮上鬧事,就不用管。”
五太爺道:“那些人是什麼來頭?我瞅着那些人不像是一夥的。”
巡邏隊長左右看了看,湊近五太爺耳邊低聲道:“又是沖着蒙山來的。聽說有皇城裡派來的人,要進蒙山找靈藥呢!”
五太爺臉色不怎麼好看了,“蒙山——”
巡邏隊長道:“這些事兒咱們别管,想管也管不了。有權有勢的貴人要找靈藥,底下的人除了豁出命去,還能有什麼辦法。”
巡邏隊長叮囑道:“外地人肯定要找向導進山,五叔你在族裡說一聲,這個錢不好賺,說不好就是丢命的事,還有可能連累族裡,您給大家警個醒兒,可千萬别有人做出糊塗事兒。”
五太爺慢慢點頭,沉着臉道:“權貴可不會跟平頭百姓講道理。這事兒咱們不能沾。”五太爺坐不住了,“這會兒大夥兒都在家吃飯了,我現在就回去,你繼續巡邏。”說罷起身,就要走。
巡邏隊長點頭道:“我也使人給張家李家遞個信兒。”他起身送五太爺到門口,回來坐着又歇了會兒,留下茶錢,又去巡邏了。
宋白今日在街上趕集,集上有外來的小販,也有背着東西來賣的山民,山民清空了背簍,再拿換得的錢去買需要的東西,買好了東西的人集結成群回家,不會在集上逗留。
宋白在一個山民的攤子上發現不少質量極高的靈芝,這山民要價高,外來收藥材的人讨價還價,纏磨半日,這山民也不肯降一個子兒,無奈,遺憾離去。
宋白來到攤位前,查看靈芝質量後,問了價。
山民不信任的打量他兩眼,用生硬的官話回複:“一兩,八銀元。這裡,六斤二兩,四百九十六。不能還價。”
宋白點點頭,道:“可以。我身上隻帶了五十銀元,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或者跟我回家去取?”
山民聽他這麼說,頓時精神起來,扭頭和一旁的同伴叽裡咕噜說了什麼,得到回複後把攤子上的靈芝一朵朵撿回背簍裡,随後一手提起裝靈芝的背簍,跨出攤位,對宋白說:“我跟你去。”
宋白不适的與這山民拉開距離,蹲着時不顯,此時站起來方讓人看清,這山民身材高大,一身悍野之氣,靠近了,宋白仿佛自己被籠罩在野獸陰影裡。實在令人不适。
宋白領着人回家裡取了錢,山民認真一枚枚數清錢币,方把背簍交給宋白,壓抑不住喜色的大步離開了。
留下宋白看着一背簍成色極好的靈芝,回屋拿了竹簾水桶來,将靈芝在清水中一朵朵輕柔洗淨,擺放在竹簾上,靈芝全部洗淨後,宋西将竹簾搬到後院,放在陽光下晾曬。
“嗯嗯嘤~”
“嗯嗯嘤~”
一條黃色的小土狗在宋白腳邊跟前跟後,小尾巴搖的像個小風車。
宋白用腳輕輕的推開它,小狗锲而不舍的黏過去,圍着他的腳打轉,嗯嗯嘤嘤的叫着,可憐可愛。
宋白說:“再等等。再等等。待我回來,弄飯給你吃。”
宋白又去了集市上。他住的地方距離集市不遠,走路約二十來分鐘便到集市南街,宋白從南走到北,把集市逛了一個遍,買了十斤白米、兩條鯉魚、五斤黃酒、二筒蜜糖、香料若幹,回家路上要穿過西街口,宋白從開在西街口的本家醬料店買了油鹽醬醋若幹。店裡老闆娘論關系是宋白未出五服的堂姑,過繼儀式那日在場,認得宋白,見他第一次來買東西,不知道要帶裝油鹽醬醋的容器,送給他幾個陶罐,并叮囑:“下次買東西,帶罐子來。”
宋白推拒,要給買陶罐的錢,被本家堂姑按住了手,佯怒道:“幾個罐子罷了,不值幾個錢,莫要跟我推來推去。”
宋白頓了一下,拱手禮道:“那,就多謝九姑了。”
宋白兩手提着東西回家,沒有注意身後,有一人跟着他,一路尾随。宋白進家,關上門後,尾随者從巷子拐角探頭探腦,記下宋白家模樣,原路返回。
炊煙升空,時近正午。
兩條巴掌大的鯉魚收拾出來,不過是宋白一餐的量,鍋裡的紅薯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随着蒸汽逸散,混入木柴的木質氣味中。
竈房的窗戶開着,光線照進來,宋白佝腰站在竈前燒魚,鍋鏟輕輕碰撞的聲音伴随油滋拉聲作響。
“砰砰砰,砰砰砰。宋白,開門,我是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