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站在遠離甲闆邊緣的地方吹風,隔着遠遠的距離,看到漂浮而來的海盜船像魚群散開,呈包圍之勢圍攏過來,兩側的武裝護衛艦變換隊形,有六艘迎向前方,一排火炮拖着長長的硝煙尾巴飛向海盜船,海盜船也向護衛艦開炮了,射程不夠,多數炮彈落進了海裡。
載人的運輸船上,很多人擠在甲闆上,膽小的人躲在艙室玻璃窗後面,緊張的關注着這場戰鬥。
高松的狀态很放松,對宋西說:“别怕,他們穿不過防衛線。”
宋西有點緊張,眼睛緊緊注視着遠處的戰場,問:“這些海盜是哪裡來的?”
高松抱着胳膊,也看着遠處的戰場,對于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大部分是曆朝曆代流放的罪官大族後裔,逃亡海上做了海盜,也有各地的罪犯,不想死不想坐牢的,都逃到海上了。還有一些……是軍隊的逃兵。”
宋西疑惑的轉頭看他:“逃兵?”
高松說:“是啊。總有些進了軍隊,又吃不了當兵的苦的人,熬不到服役期滿,千方百計逃出去。這樣的逃兵被抓到懲罰很重,他們就往海上跑,然後也成了海盜了。”
宋西說:“我記得義務兵役是兩年,他們連兩年都熬不了嗎?”
高松看一眼疑惑的宋西,說:“你以為當兵很輕松嗎?”
宋西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應該比挨餓受凍輕松吧,我當時去征兵處,因為身體素質不及格,被刷下來了。”說這話的時候,宋西也摸不清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感想,時間過去太久,久到十七八歲那段難熬的日子仿佛隔了一世那麼久。
高松說:“這世上最難的,就是當兵的人了。平時我們訓練、種地、修路、開礦,缺糧了我們打獵、捕魚,打仗了我們上去拿命掙功勳,”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說:“好歹是一條向上的路。就怕連仗都沒得打。”
宋西感受到高松有些複雜的情緒,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他看向遠處逃竄的海盜船,問:“打海盜算功勳嗎?”
高松目光回到遠處,說:“算。”
宋西看了一會兒,問:“那些海盜,應該知道自己打不過軍艦吧,為什麼還要來?”
高松凝視着遠方,說:“因為來也是死,不來也是死吧。”
宋西疑惑歪頭:“啊?”
高松說:“海盜缺糧,缺一切生活的東西。他們不能登陸大陸,沿海有崗哨駐守,發現海盜登陸會集結隊伍打過去。海盜的據點在海上分散的小島上,能夠種糧食的土地有限,人口多了以後,不能從大陸上搶到糧食,就隻能來劫軍團的運輸艦。每年都有這樣的事。”
宋西眼睛微微睜大:“海盜還會上岸搶劫?”
高松說:“會。海盜有時候能繞過崗哨,搶沿海農場的糧食,不過大部分時候,他們會死在前往農場的路上。”說這話的時候他神情冷漠,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的樣子。
宋西有點被震撼到。
宋西說:“你之前怎麼沒跟我說這些?!”
高松說:“這又不是什麼跟我們生活相關的事,有軍團守衛,海盜到不了我們跟前。”他看一眼宋西的表情,安慰道:“放心吧。陸地上很安全。”
宋西這一刻真的很想打他,“這種事情怎麼不重要?我天哪!”他抱住腦袋抓狂片刻,擡頭去看周圍的人,他在他們大部分臉上看到的是懼怕、後悔、迷惘,小部分雙眼放光、躍躍欲試,極少數人能夠平靜面對這些。
宋西看着茫茫大海,想後悔也來不及,隻能轉過來安慰自己:好吧,海盜再多也打不到我面前來,有軍隊守衛,我們還是安全的。
宋西這麼想,心裡還是忐忑,抓住高松的胳膊問:“農場裡很安全吧?不會出現搶劫、盜竊、殺人之類的事情吧?”
高松想了一下,說:“我隻能保證海盜進不去農場殺人。”
宋西一口氣哽在胸口,用力擰他的手臂肉,壓低聲音:“就是說農場裡會發生搶劫偷東西殺人的事是嗎?你不是說農場裡很安全?”
高松痛的龇牙咧嘴,說:“農場裡是很安全啊。内部一般不會發生殺人的事,搶劫也很少,被抓到懲罰很重的,但是我不能保證完全沒有。至于偷東西……農場種地的人來自天南海北,三教九流都有,誰知道裡面夾了什麼人啊?這個免不了的嘛。松手松手,痛死了!”
周圍聽到他們談話的人默默投來目光,高松有句話沒說錯,大家來自天南海北,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願意奔赴海外為軍團種地的人,大部分是沒家沒業的人,底層人是什麼德性,身為底層人的他們自己清楚。所以這一路上他們相互對陌生的人總存着警惕之心,看來,這種警惕心到了南大陸農場,也不能很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