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白衍與蒼時便仿佛回到了先前一般交好。
回到了白衍未看到蒼時親自指點易淮,未看到他們牽着手的時候……
甚至,不止如從前,更是親密了。
因為那支安魂草的恩情,還有,蒼時說的那句喜歡。
雖然他并不需要任何報答,但白衍還是自覺虧欠與不配,對蒼時更加親近,幾乎一有空就跟在他身側,陪着他修煉。
安婉兩三次抽空來找白衍,都瞧見他匆匆出門去尋蒼時。
說來也是奇怪,眼下仙門之中出現了人為豢養而成的妖獸,各城主力都在調查妖獸的出處,就連她這種師門廢物都要被抓壯丁去幹活。可這種時候,他這個蒼溪少主怎麼這麼悠閑!竟是還有修煉、和與白衍相處的時間!真是令人生氣!
于是,她終于忍不住,一大早就來到白衍院中。
白衍正在煎藥。
安婉來到白衍身邊坐下,先是四下感知一番。
白衍明白她的意思,搶先回答道:“蒼時在忙着修煉,沒空來我這院中的,他大多都是在尋錦城西野郊森林裡等我。”
就像那日蒼時在他面前說過安婉的壞話一般,安婉雖然不會說,可私下裡的态度、與某些見面的小細節還是能明顯看出,她對蒼時也是不太熱絡的。
安婉便收了警惕,心裡也稍稍緩了口氣。
聽起來,兩人的關系似乎還隻是單純的朋友。
她還一直擔心,就白衍這種、别人隻給他一點點好,就立刻掏心掏肺去回應的熱情勁兒,這兩人已經有些什麼發展了呢。
但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連藥都舍不得分時間給他煎,還得他親自去做,這關系也就這樣了。
隻是白衍不在乎,她也不好說。
盡管心中已有了答案,安婉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阿衍小師弟,你同我說實話,你與他,是什麼關系!”
如此,也是為了更加确信。
“朋友。”白衍眨着眼睛,認真道。
“沒有其他?”她說着,又暗示一般朝下瞥了一眼。
“……你想什麼呢!”白衍立刻打斷她,“我與他……隻是朋友!”
雖然,雖然他說過喜歡他……
但,但畢竟沒有更進一步的交往,隻能算是,唯一的,最親密的朋友吧!
畢竟,他說過喜歡他的!
喜歡,便是唯一的!
白衍暗暗想着。
安婉看不出他這一番情緒的變化,隻聽着意思,又放心下來。
“真不是那種關系就好。”
她說。
畢竟……蒼時和真正的謝顔,兩人之間可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她真擔心白衍會因此而受傷。
“對了,我又幫你領了兩日的藥,記得按時服用。”
解決了心裡的石頭,安婉終于想起了正事,她手上的藥包還一直拎着呢。
白衍也是才注意到,連忙接過來。
“謝謝啦!你這麼忙,還總是要辛苦來給我送藥。”
“感謝的話就不必了,本就是我欠你一條命,做這些小事都是應該。”安婉打斷他。
“不過,你不用如此辛苦的,我也可以自己去拿的,就算忘記了,每次最後一包藥服完的時候,掌事前輩都會派人準時送來的。”白衍說。
安婉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笑眯眯的看着白衍,嘴角一歪。
“掌事前輩派人送來的?”
“是啊,送藥的修士來時,都會說是奉了掌事前輩之命前來。”白衍如實道。
安婉卻是若有所思,笑容更盛了,可她沒再接話,卻是話鋒一轉,忽然提及道:“說起來,已是許久沒有見過城主了。”
提及雲頌,白衍的心髒微微一顫。
“從九水潭回來後,就沒再見過。不是說,他已去了南嶺之巅,商議要事嗎?估計,要很久才能回來吧。”他低聲應說。
但心裡仍忍不住暗暗期許着,他雖然沒能完成他的吩咐,卻也是努力去做了,也,也救了安婉,不再是對尋錦城毫無意義的無用之人的。
所以,城主回來後,會不會對他的态度有那麼些許改觀?會不會能不再讨厭他?
很奇怪,大概是因為夢境裡的緣分吧。
畢竟眼下的确沒有一個長相完全相似的,能讓他确認夢中人并不是雲頌的第三人出現,所以他總還是不死心的,将那個夢裡的畫面,強加代入到雲頌身上,也因此,總是對他抱有不必要的期待。
譬如,總是不希望自己被他讨厭。
“是要很久了。”安婉說完,又重重歎了口氣,“時辰差不多了,我又該走了。這次一去,怕是又有五六日不能回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早點好起來!”
“放心吧!你便快去忙吧,城中很是安全的,我也能照顧好自己的。”白衍催促着。
送走安婉,白衍搖搖頭,驅散掉腦袋裡那些無法實現的念想。
時候不早了,他也該去陪蒼時修煉了。
·
兩日後。
施毅曆時四月,終于忙完手頭的任務,回到尋錦城中複命。
久違的踏入這座城,他重重捏緊拳,雙眼狠狠瞪着藏青山的方向。
謝顔!又一次,又是因為謝顔!
都是因為謝顔這個可惡的廢物!
他不過是提了一嘴要将那個廢物趕出尋錦城的話,便被城主以任務之由,派出城近四個月!
但再不甘心,也得先去複命。
施毅壓着恨,朝主殿走去。
來到主殿外,一名修士急匆匆從主殿内趕出來,險些與他撞到。
他急忙避開,那修士擡頭看了一眼,道了句歉,又匆匆離開了。
他正是一肚子的火,可卻不能發洩。
這人與他一樣,也是尋錦城中,跟在掌事前輩恒悟身邊協助城中事宜的修士,他動不得,隻好在人走後,碎嘴怒罵幾句。
“跑什麼!險些撞到人了,都沒看見?跑這麼快,上趕着去陰曹地府伺候祖宗嗎!”
“的确是伺候祖宗,不過是藏青山那位。”
有人聽到了他的怒罵,接話道。
施毅心中一驚,他是有膽子罵,可真沒膽子鬧事。
他雖然也是尋錦城中一員,卻是城中最末等的修士,術法修為均不如人,誰也打不過。
他悻悻回頭去看,接話的并不是城中修士,他松了口氣。
仔細辨認一番,卻是立刻又緊繃起神經。
這是,蒼溪的易淮!
“易淮公子!”他連忙恭敬俯身道。
易淮淺淡笑了笑,颔首做回應,而後又道:“施前輩完成任務回來了?”
“是。城主吩咐的浮沉世各處水域異動,我都已去檢查過一遍了。”施毅說。
“辛苦施前輩。但施前輩若是要去複命,怕是白來一趟了。”易淮說。
“易淮公子這是何意?”施毅有些不解。
“施前輩四個月不在仙門,怕是不知,仙門出了大事,城主已趕赴南嶺之巅,以循溯之術,尋異動之根源,怕是這半個月之内,都不會再回來。”易淮說。
“多謝易淮公子告知,既如此,那我去找掌事前輩……”
“掌事前輩前日也已出發去了南嶺,說是三日後歸反。”易淮打斷他的念頭。
“看來真是不巧,那複命一事,隻能等城主回來再說。”
說過正事,施毅又想起了先前易淮所說,不禁問道:“不過,不知易淮公子,方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藏青山中,不是隻住了一個人嗎?”
“是啊。”易淮輕蔑一哼,“可不就是這個人麼?不過是一點小傷,便能日日從藥閣處領藥不說,便是某日忘卻,還有專人送去,免得他誤了喝藥的時辰!”
“竟有這等事!”施毅本就對謝顔很是抱怨,聽完更是氣憤,怒聲道,“一點小傷也嬌貴成這般模樣,真是無用!也不知這廢物使了什麼手段,竟令掌事前輩如此受他蠱惑!”
易淮眼眸一沉,道:“這并不是掌事前輩的吩咐,這是城主的意思。”
他頓了頓,又意味深長道:“城主着實是個心善的大好人,對他,可是關照得很啊!”
·
白衍如往常一般,自己煎藥服過後,打算出門去尋蒼時。
他還未走出院子,卻瞧見一個不速之客,從院門外走了進來。
這個人,他見過。
白衍來尋錦城後,因為深居簡出,見的人很少,因此,如有些印象深刻的,便記得清晰。
這個人,是他才來尋錦城那日,碰到的,雲頌身邊的那個言辭兇惡,咄咄逼人的修士。
他能感覺得出,這個人似乎很讨厭他,對他的态度很沖。
說起來,入城後倒是再也沒見過他了,也不知他為何今日會來自己院中。
“有事嗎?”白衍蹙起眉,緊張的盯着施毅看。
施毅看着白衍,神情裡本是厭惡,可一轉念,卻換了副态度。
“謝公子可還認得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