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雨仍在淅淅瀝瀝落着,但似乎在逐漸變小。
屋内的空調暖風開得很足,不擔心冷,但習慣了北方暖氣的秦紡卻是有些不太适應,她手肘撐着床,身子擡高了些,身體力行地對身旁人的話表示不解,“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
周裕真伸手就扯掉了她的一根頭發,“做個鑒定而已,一根頭發就夠了。”
秦紡:“……”
她覺得她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不然怎麼會思維這麼跳脫,她無奈地笑了下,“要是很多人都跟你小姑長得像,你是不是也要挨個去扯一根頭發做鑒定,醫院是你家開的嗎。”
周裕真思考了一會,正兒八經地點頭,“嗯,我家開的。”
秦紡:“…………”
她歎氣,又重新躺下,“随你便吧,反正就一根頭發。”
秦紡頭發長,大概離腰部隻差個兩三厘米,發尾帶着卷,是先前過年的時候被朋友拉着去做的,發色天然不是純黑,而是栗色,在陽光下更是泛着酒紅,一頭長發保養的十分柔順茂密,就是不太牢固。
周裕真摸了摸她散在枕頭上的長發,默默又扯了幾根下來。
“……”秦紡側頭瞧她,看她坐起身拿密封袋放好,又看她重新躺回來,不由得佩服,“你行動力真強。”
周裕真說:“你放心,不等兩天,結果就能出來。”
其實不用兩天,隻是她後天才回去送樣本,中途去拔她哥幾根頭發,再去找老爺子要幾根,路上耽誤兩天,送去後加急不用六個小時就能出結果。
“哈哈。”秦紡僵硬地笑了笑,看她那一臉認真的,也就由着她了,反正自己是覺得在胡鬧的。這種豪門失散多年,窮苦小老百姓一夜之間變成有錢人的情節,隻有小說裡有才是嘛,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呢,她又不是什麼天選之子,氣運之女。
“是不是覺得我有病。”周裕真側着身子一臉認真地問她。
“沒有。”我覺得你小說看多了,秦紡說:“你就是年紀小,還有些天真。”
天真的人是不會在大學畢業後就能掌管一家市值九億的分公司的,周裕真說:“試錯成本又不高,試了我不會損失什麼,不試連失誤的機會都沒有,我喜歡确定清楚。”
秦紡從小就是個得過且過的性子,成天除了為吃喝發愁就是為學習發愁了,糊糊塗塗活到現在,除了在喜歡夏節紀身上執着了八年,其他都活得很不計較。她對她的話一開始就覺得是玩笑,因為打心底裡就不會覺得可能,所以不會去試,更不會去細想。
但聽了她的話,也尊重理解别人的生活方式,秦紡沒再說話,安安靜靜躺着,她有些睡不着,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網上的東西她也不想看更不敢看。
這個時候,周裕真看着她思考的樣子,說:“書裡都這樣寫,有緣的人總會碰見,他們的糾葛是注定的。”
看吧,果然是小說看多了,秦紡暗暗點頭,這麼想着,心髒處卻疼了一瞬。
她和夏節紀再次遇見了,這是糾葛嗎。
“是啊,就跟我沒想到夏節紀會跟周裕蒼認識一樣。”她說。
豈止認識,周裕真說:“我們一起長大的。”
那她會不會知道當初他為什麼放棄高考,秦紡抿了下唇,同樣側過身子對着她,“我跟夏節紀是高中同學,我一直很好奇,他成績那麼好為什麼沒高考,但我不敢問他。”
周裕真面色不變,“成績好是他自己跟自己較勁,他不需要高考,已經能得到一切了。”
是啊,他又不是普通人,怎麼會像普通人那樣靠高考改變命運呢,何況當初那個約定,所謂考過他就答應她的追求,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隻有她傻子似的當真了。
當年她滿懷期待地去找他卻人去樓空,杳無音訊,後來卻在網上發現他的照片,那部電影因為男女主都是當紅演員,整個組受到的關注都是巨大的。那張照片更像是拍别人的時候被他的相貌驚訝到才施舍出鏡頭對着他咔了幾張,黑夜裡他帶着黑色的鴨舌帽,隻露出半邊側臉,像素不高,背景模糊。
她幾乎是一秒就認出了他,他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遠沒有當初在校時那樣的健康意氣。
秦紡通過網上的隻言片語得知,他就是電影的男二,他已經做了演員。
她已經快忘了當時的感覺,或許是生氣,被耍了的生氣,不然她也不會摸索到他的微博給他私信了一句“混蛋”,這是她第一次罵人。
也或許是難過,畢竟,她清楚的意識到,她再也,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過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怪他,她的喜歡總是堅持又卑微。
秦紡彎唇笑了下,平躺下身體,“嗯,我先睡了。”
周裕真看了一眼她的睡顔,就着這個姿勢也閉上眼。
過了許久,久到屋外的雨都停了,秦紡低眼看到腰上搭着的一條胳膊,由着她搭了,看來睡姿不好的另有其人,她笑了笑。
床頭的暖光燈仍亮着,手機發出的光并不刺眼,解鎖後界面仍停留在微信。
陳椒瑞問她接下來怎麼想。
接下來怎麼想怎麼辦,秦紡愣神了大半宿,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很好回答。
她慢慢抽出自己被壓着的胳膊,但隻動了一會,身旁人便抱得更緊,她沒法,隻好單手在屏幕上敲字。
【秦紡:如果喜歡他會被他推開的話,那我就悄悄喜歡他。】
從淩晨一點到早上六點,徹夜難眠。
冬日天亮得晚,不過有窗簾遮着也看不到什麼,秦紡慢慢在手機屏幕上劃拉着,網上依舊熱鬧,并沒有因為夜晚而平靜下來,嚷嚷了一大堆夏節紀退圈的原因,從談戀愛到家長到環球旅行到病情,各個點都猜了個遍,其中不乏老對家粉的幸災樂禍。
除了病情那個,被他粉絲罵了個底朝天,其他的點,粉絲都多少猜一點。秦紡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發過一條微博,私信裡擠滿了她們的問題,問她是不是受打擊太大擺爛了,怎麼不修圖發圖了。
哪有時間修,整個晚上都在擔心成人用品店的事,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拉着他進那家店。
逐漸過了七點,天徹底亮了,在網上熬着吃瓜的人民群衆也該起床上班了,人手一杯冰美式醒神,到這個點的熱搜實時總算降下一點刷新的速度。
秦紡劃走微博,一時間不知道該看些什麼,是時候該去給夏節紀買小馄饨,可裕真還抱着她,她動作的話她必然會醒。她指尖在屏幕上胡亂劃拉,最後還是落到微信。
卻發現,聯系人那欄,多了兩個小紅點。
【我是夏節紀經紀人。】
【姐,哥在哪啊,聯系不上他,我是董耳耳。】
團隊的人在夏節紀先前住的地方守了一晚上,門也出不去,外面堵了一堆記者粉絲,跟開見面會似的。
明姐好不容易搞到秦紡電話,因為時間不對,先加了她微信。
秦紡沒細想她們是怎麼有她電話的,趕緊先解釋了一遍昨晚的事,并說了夏節紀昨晚對她說的話。
沒想到明姐已經醒了,亦或者是跟她一樣沒睡。
【明姐:昨晚的事我不跟你們計較了,現在他在哪,下午帶他回劇組。】
【秦紡:也是一個酒店,名字我等會出去看,然後去買早餐給他。】
【明姐:呵呵,你倒是有自覺,你要是跟他一樣當了明星,被伺候的人就是你了。】
果然還沒放棄,秦紡抿着唇斟酌怎麼回答這句話。
對面又先說。
【明姐:行了,收拾一下準備去跑腿吧,再跑趟商場給他買手機,我好跟他聯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