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曉明這個床闆是1米乘2米的整塊床闆,也是剛搭在空床上的。我站起身,雙手摳住床闆兩側,将它從鐵架子上掀起來,先是将床闆直立,讓譚曉明頭向上舒服一會兒,接着将床闆180度轉個身,再搬起來平放在鐵架上,小明同學便臉朝上了。
他眼睛木然地望着天花闆對我說:“沈老師,我喜歡睡在床底下,讓我和你背靠背吧。”
“靠個頭!”我用牙使勁将綁着他的繩子咬斷,解放了譚曉明。
這一通折騰後已經是淩晨四點了,我摸了摸譚曉明的身上,繩子解開後他的皮膚狀态好多了,眼睛也不凸了,看起來是恢複了。
“快睡吧,”我脫下西裝外套蓋在他身上,自己則是将劉老師送我的筆記本當成坐墊墊在屁股下面,直接坐在床邊地面上,用手拍着譚曉明的身體,“老師明天就給你搬家,然後咨詢一下律師和心理醫生,像你父親這種情況要如何告他。”
“不用,”譚曉明側過臉看我,“他已經死了。”
我一愣,譚曉明眼中沒有絲毫悲傷,反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
“他喝多了,半夜醒來聽到我在說話,往床下一瞧,看到我後就被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譚曉明大笑的聲音在太平間中聽起來十分悲涼。
我怒拍他手臂:“别瞎想,他那不是被你吓死的,是喝多了酒精中毒心髒不好猝死!你這樣怎麼可能吓死人,老師不就沒害怕?”
“别多想了,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搬家,老師陪你。”我繼續輕拍他助眠。
“我沒什麼行李,老師把這個床闆帶過去就行。”譚曉明說道,“明天我白天有事,晚上會過去的。”
“不行,明天老師帶你去看心理醫生。”我固執地說道。
見譚曉明睡不着,我便開始給他背誦馬哲原理,上學時我隻要一背誦肯定就會立刻睡着,譚曉明應該也沒問題。
果然背誦一會兒我自己就先睡着了,再睜眼便是天亮。
我的西裝放在床上,譚曉明已經不見了。
這孩子,趁我睡着偷跑了。
我拿起手機一看,發現自己有十多條未讀信息,其中一條是張校長的,發送時間是淩晨四點多,我剛睡着的時候。
張校長:【已為譚同學聯系國内最好的心理醫生,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白天都會去治療,晚上回宿舍睡覺,沈老師不用擔心。】
還是張校長靠譜,我這才放心。
餘下的信息都是甯天策發的,他又懷疑我遇到鬼了,一連串發了好多信息。
【我下車的位置是個小站,夜間沒有車,需要走到三十裡外的大城市才有車,你撐住,等我。】
【人呢?】
【這張符給你,雖然隻是照片,但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遇到危險就亮手機。】
【如果看到信息就說話,讓我确定你的安全。】
【我已經沿着國道跑了二十多公裡了,路上遇到幾個車,攔車卻沒人停,隻能繼續跑。我輕功好,很快就能到,你再堅持一下。】
【我已到大城市,夜間拼不到車,雇車回H市,大概上午十點多可以抵達醫院。】
最後一條信息是早晨6點發送過來的,小甯這是在公路上狂奔一夜嗎?
我心裡暖暖的,甯天策雖然過于陳腐,相信過去的陋習。可他真的是個熱心腸的好人,他認為我遇到的是鬼,就連夜從火車上下來找我。
這麼好的男孩子,就算他封建迷信,我也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我一邊讀着小甯發來的信息,一邊背着床闆走出太平間。
現在是上午九點半,小甯正往醫院趕來。出于某種我自己也想不透的複雜心理,我沒有回信息,而是站在醫院的院子中等待甯天策。
這期間我順便将床闆放在院子裡曬,驅散潮氣,讓譚曉明晚上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大約等了四十多分鐘,一輛車在醫院門口停下,風塵仆仆的甯天策帶着一臉的疲憊下車,他飛快地向院子裡跑,在看到我後,停下了腳步。
陽光照射在他英俊的臉上,那一刻我竟覺得炫目。
我,沈建國,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