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禮記,萬鬼法則。”
桌上所擺的書籍,正是那日給孟姝的鬼族手劄。
屋内,青年眸光晦暗,薄唇緊抿。
一個從未修煉過的凡人,哪怕有些慧根,也不可能進步如此之快。
更何況,那日的神族法術,在她初次嘗試時,竟會出現迷障,再加上她對鬼族術法似乎天賦異禀……
扶光并未告訴孟姝,隻有修習過他族術法後再修煉别族術法的人,才會遇有迷障。
他原本對孟姝的身份不再存疑,可在她身上,似乎有諸多巧合不能解釋。
但扶光并不認為,這些“疑點”,孟姝自己知道。
若是連孟姝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份,那事情便變得不簡單了。那個被她喚作“阿爺”的穆如癸,究竟是善是惡……
扶光收起手劄,起身走到窗邊,恰巧看見外頭剛剛回來的孟姝。
女子神情輕松淡然,腳步輕快,似得了什麼好消息,正要向他報信。
一時間,扶光竟有些猶豫。
換做往日,孟姝這般有諸多疑點的人定會讓他想方設法查個透徹,若查不清,便威逼利誘,掀出底細,再者,若是懷惡之人,便殺之。
可如今,他倒難以抉擇。
窗外的女子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斜照的日光傾灑在她身上,給娟白素裙鍍上一層銀光,少女腳邊姹紫嫣紅,世間萬物,難得的平凡美好。
“扶光!”孟姝跑進屋中。
他收起思緒,神情重新恢複漠然。
“可是有收獲。”
他倒了杯茶,放在孟姝面前,孟姝自然接過,痛飲了一口後,興緻勃勃道:“還真是被你算準了。”
許是方才跟高文套話後有些口渴,她又倒過茶水喝了幾口,這才将方才得到的信息與扶光一一道來。
“燕無瑤。”他眉梢一揚,這個名字倒是陌生。
看來甯宣六年的那件秘案,便事關這個女子。
“可其餘的信息,高文那怕是生了警惕問不出來了,還需我們自己去探探才是。”孟姝道。
扶光點頭,“樓璇蘭如何?”
說起來,倒是讓她想起了沈褚禮,可沒有實質的疑點,孟姝也并未多言。
“樓璇蘭還是一如既往地病累,我始終弄不清,她究竟瞞下了什麼秘密。”
在這位貴妃的身上,似乎還存有頗多疑點。
就在孟姝整理思緒時,眼前的青年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個布包,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上頭還沾着許多泥土和草絮。
剛一離近,孟姝便聞見了一股極奇作惡的腐味。
她皺着眉捂鼻,伸手一開,陳舊得看不出原本顔色的布包裡赫然森森,極緻的腐臭與爛泥的腥味交織在一起,不過一眼,便震得人心發麻。
這不是白骨又是什麼!
孟姝瞪大了雙眼,錯愕地看向他:“這是你從哪找到的?”
扶光卻不以為然,淡定道:“冷宮旁。”
不僅如此,這白骨中還夾着一塊玉石,像是死者生前所帶。
他擡手揉了揉額心,随意地靠在桌上,手指随意地指了指那包白骨,松弛得仿若不是森森人骨,而是什麼普通物件。
“隻是不知是何人扔的,今晚還得找土地問問。”
那刺鼻的臭味源源不斷,孟姝雖不太害怕這些,可這味道實在難捱,不由得又離遠了一些。扶光見狀,大手一揮,那袋布包便瞬間消失原地。
孟姝強忍着想要作嘔的沖動,最後實在忍不住,跑去屋外吐去了,就連晚膳也不想用。
日落月升,夜幕已至,偏殿園子中,空無一人。
孟姝早跟樓璇蘭打過招呼,自己行走江湖閑散慣了,不适應下人在旁伺候着,便讓樓璇蘭将偏殿内的宮女太監全都撤走,僅留了殿外守門的兩個。
這樣一來,倒是方便了扶光和孟姝行事。
星河順着長夜懸挂于宮牆,繁星散落于灣池,風漾起池中漣漪,夏荷飄搖間,涼意清淺,夜漫花香。
青年身形如玉,姿容勝仙,靜立于夜中池邊,他一手捏咒,垂眸默念着什麼,一道金光自他指尖躍出,墜入地底,不過片刻,靜谧處傳來點點聲響,一個矮小的人影自土中鑽出。
來人滿頭白發,身形侏儒,躬偻着身,手拄木制繁紋拐杖,靈氣萦繞間,一張皺巴的小老頭模樣浮現在眼前。
孟姝跟着扶光已是見過不少靈異神怪,可當看見土地時,她還是眼眸一亮,有些新奇。
那土地公倒是可愛得緊,一擡頭見到孟姝,他驚了一驚,又仔細瞧了瞧,發現的确是一凡人後,吓得連忙捂住了臉,急忙便要重新鑽回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