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四周,靜谧的空間裡,昏黃的燭火搖曳,除了細微的風聲,便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可脖間的涼意和手掌間的猩紅卻是真的。
孟姝緊鎖着眉低頭聞了聞,是血不錯,但應該不是人的。
“來者何人,隻會裝神弄鬼,何不現身一見!”孟姝冷喝道。
可回答她的,卻是一片寂靜……
孟姝皺眉,四下望了望,确定除了她不再有第二人的氣息後,心頭陡顫。
若是人還好,可若不是人呢?
“砰——”的一聲,房門毫無征兆地被關上,屋内布滿塵土的霓帳無風而舞,桌案旁散落的紙張也開始簌簌抖動起來。
孟姝反應極快地抓向一旁梳妝台上的剪子,就在她手握住刀剪的那一刻,屋内搖顫的燭火猝然而滅,四周陡然陷入黑暗之中。
一滴汗悄無聲息地自孟姝額間垂落,明明是濕氣寒涼的夜,她的裡衣卻早已濡濕一片。
那有自脖間流下的血,也有面對恐懼的冷汗。
孟姝狠狠地閉上了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鼓足了勇氣面對,看向眼前那宛如深淵般的黝黑。
“閣下這是何意,難道這屋子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她咬着牙冷笑道。
就在孟姝話音剛落間,一道冷氣忽地朝她擊來。
氣無聲無色,亦無形,可孟姝自幼習武,在黑暗中,她更是有着異于常人的敏感,就在那道冷氣即将襲中她的一瞬,她彎腰側身閃過,可哪怕隻是于身側有過片刻的相觸,孟姝仍感受到四肢百骸穿來的寒意。
這股莫名的寒意順着她的百穴滲入她的骨縫,恍惚間,天靈蓋竟有一瞬的發麻。
下意識的,她轉身就跑。
幸虧她進來前特地打量了四周,将屋内布局盡收于心,如今也不至于慌亂間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孟姝拼盡全力去忽視周遭的黑暗,一股勁隻顧往前跑着,奇怪的是,那蟄伏黑暗中的“鬼怪”竟也沒有再攔她,待她再回過神來時,已經撞入了一人的胸懷。
孟姝懵懵地擡起頭,仿佛黑意還在眼前萦繞,她緩了又緩,這才堪堪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扶光。
不知何時,她竟跑回了後院,晦暗的月色下,斑駁的樹影将他們的身影籠下,俊美的青年虛扶着她的肩膀,正彎腰注視着她。
刹那間,她感覺到他好似在對她說些什麼,可她隻能朦胧地看見他的臉,五感中隻有一感留存,其餘的仿佛還在黑暗中回不過神來……
“孟姝,孟姝!”他聲音低沉,見她遲遲沒有反應,隻是雙眸無神地看着他,扶光冷着臉道。
他将指尖指向孟姝的額間,一縷金光順着他的手緩緩浮掠進她的額。
是鬼氣。
他擡眸,面色瞬間沉下。
一道不住從何而來的暖流柔和地替她驅散了四肢百骸内的寒氣,孟姝的意識稍稍回籠,眼前的黑暗徹底消失不見,青年面如冠玉的臉就在眼前,待她意識到她已經不再身處黑暗時,那股強裝的勇氣頓時消失,她整個人一下子洩了力,無意間竟跌入了扶光懷中。
“……”
扶光愣了一瞬,深吸口氣,眸色微惱,見懷中女子面容慘白,隻得強忍着把她扔出去的沖動,虛扶她到石椅上坐下。
“對不起啊,我……”回過神來的孟姝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欠妥,隻得不好意思道。
“無礙。”
扶光闆着臉撣了撣衣袖坐下。
孟姝:“……”
她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卻發現扶光看她眼神有些異樣。
“你受傷了?”他猝不及防道。
順着他的目光,孟姝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又感受到了那片濡濕的血迹。
“你說這個呀,”她笑了笑:“這不是我的血,也不知道是哪個氣人的鬼,故意吓唬我的。”
回過神來仔細一想,那屋裡的鬼怪似乎沒有想要殺她,先是血後是黑,它好像就是想要故意把她吓走。
拿黑來對付她,實在是太可恥了,可她偏偏就吃這套。
孟姝暗自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生來的麻煩毛病,何時能改掉。
“你遇到它了?”扶光有些訝異地揚眉。
這話……
孟姝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與它交過手?”
誰知扶光卻搖了搖頭:“今夜我來晚,就是因為這鬼怪不簡單。”
趁着孟姝去打探林素文生平,扶光則去探了探林宅的虛實。
他用了鬼術,開了鬼眼,果不其然看見了籠罩滿宅的鬼氣,還找到了一些這鬼怪留下的蹤迹,于是他便在宅内東西南北四角分别施法落陣,想要探一探這鬼的氣息,看看究竟是鬼界哪一鬼偷跑人間。
可是,這鬼卻不在百鬼冊上。并且他身為鬼王,竟感知不到這鬼怪的氣息來源于生前何人。
“所以,這林宅内的鬼,多半,是……惡鬼?”孟姝眉頭緊鎖,艱澀地出聲問道。
見扶光點了點頭,孟姝不由得腿腳一軟。
看來這個結果在扶光意料之内。
雖說他們來時已做過最壞的打算,可是這惡鬼可與普通的鬼不一樣啊……
“可林素文怎麼會是惡鬼呢?她生前應是良善之人,死後會順利投胎才是,怎麼會成了惡鬼,除非死後有冤……”
說着說着,孟姝陡然沒了聲音。
扶光擡眸看向她,扯了扯唇角,一如既往地淡嘲道:“這就要問你了,岑娘那可有探出什麼。”
死後有冤麼?
孟姝抿了抿唇,好半晌,這才語氣凝重地開口:“扶光,可能我們又要為一個人申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