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沉沉的雨夜。像是上天往全世界猛潑了一片海,雨滴密密麻麻,狠狠砸落,阻擋了視線。
一架軍用直升飛機艱難地停在半空,搖搖欲墜,底下的海水波濤洶湧,掀起的浪花足有十餘米高。
男人依靠在直升飛機的門邊,雨打在他的臉上,順着弧度從下巴處滴落,他的五官隐沒在黑暗中,隻依稀可見直硬的下颚。
“現在情況怎麼樣?”直升機裡的另一人問。
“不怎麼樣。”陳陶下意識想抽根煙,可一掏出來就全部打濕了。
他皺了皺眉,随手将濕透的煙盒扔進了海裡。
“我們離污染中心還有上千米距離。”
“污染值已經爆表了。”
他擡手,腕上的測量表液晶屏不斷閃着紅光,顯示着一行提示∶
危險!馬上離開!
……
昨天被劍射中,又摔了一跤,加上脫臼嚴重導緻關節處紅腫淤青,莢樂的右腿到今天早上還是疼痛難忍,甚至看着比剛受傷時還吓人。
她隻能用自己的好腿,摸索着穿好鞋,扶着牆單腳跳。
和那年輕的獵人做了基本的互相介紹後,米切爾承諾在傷好徹底之前,會每天來照顧她。
莢樂對此不抱希望,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她隻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且現在旱災不好過,大家都自身難保。
撐着牆洗了把臉,她猶豫地看向牆角放着的鋤頭,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忍痛去後院種菜。
剛把鋤頭拎起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莢小姐?您在家嗎?我進來了!”
雖然不抱希望,她還是給了少年一把門鎖。
米切爾打開大門,穿過前院,大踏步走進新手小屋,沒有客廳,他一來就看見莢樂艱難地拿起鋤頭。
“您應該好好休息!”
少年生在鄉野,長在鄉野,做事情大大咧咧,很是自來熟地搶過莢樂手裡的工具。
然後才意識到這樣不禮貌,被後面跟上來的父親,羅斯,敲了一個腦瓜崩。
“臭小子,還不扶莢小姐坐下?”
但房間裡一貧如洗,沒有凳子,隻能坐在床上,她便被安放在了上面。
“莢小姐,抱歉,那臭小子我昨天已經教訓過了,現在請了金醫生過來給您看看傷,希望您能原諒他,之後我讓他每天過來,您随便使喚,缺吃的也給您送來,肯定盡我所能地彌補。”
羅斯的眼光毒辣,他一眼看出莢樂的身份不普通,很是誠惶誠恐地道歉。
這時。莢樂才注意到來者還有一個人。
那應該就是羅斯口中的金醫生,但毫無醫生的樣子,反倒像個逃荒的,蓄着八字胡,背着一個大布包,腰上挂着皮壺,腳上是沾滿灰的舊鞋。
她點頭同意,金醫生便解下包裹,從裡面某個角落找出一個格格不入的白布包,看起來幹淨些,他攤開在桌子上,裡面是一圈繃帶,一小瓶酒,一管膏藥,還有夾闆。
先要看看傷處情況,金醫生摸了摸莢樂脫臼腫脹的位置。
“不算太嚴重,一個月就能好差不多,這期間不要幹重活,好好休息。”
“這還不嚴重?!”米切爾忍不住驚呼,他以為沒骨折,要不了多久。
金醫生沒理會這插話的年輕人,開始用酒消毒傷口,塗膏藥上繃帶,用夾闆捆緊,有些太緊了,見勒出一圈紅痕,又适當松了一點。
“脫臼一次,沒有好好靜養,後續容易習慣性脫臼,我給您固定上了,盡量少活動。”
包紮流程做完,金醫生收起手上的活,接着說道:“好了,診金已經付過,這些是要更換的藥。之後,羅斯,我也要往南去了。”
羅斯沉默,村子裡一個個相熟的人都陸續背井離鄉,大概要不了多久,塔山村就會徹底變成一座死村,以前的時候多熱鬧。羅斯陷入他陳舊的回憶裡。
見沒人回話,金醫生也不在意,有條不紊地留下一部分膏藥和繃帶,把剩下的包好,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了。他把白布包收進大包裹裡,重新背到了背上。
羅斯意識到這是兩人最後一面了,他站起身:“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金醫生擺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木屋。
他不過是順路來看看病,還有自己的路要走。
之後,羅斯獨自回了塔山村,把米切爾留在了這裡。
莢樂便指揮他去後院把地犁了,新手小屋有配備水井可以種菜,在上一個檔時,至少在幾個月内,她離開這裡前,水井裡的水都還是充足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對于饑荒旱災,水就是寶貴的資源,她要求米切爾承諾隐瞞……實際上這裡也沒有人可以分享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