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也代表着,言辭死不了,無論如何都死不了,除非他身上的邪念被盡數除去。
一瞬間,祁塵就做了決定,言辭不能活着,至少不能活在外面。
“跟我走吧。”祁塵将言辭拎起來,又被他的重量驚到,輕飄飄的,恐怕就剩一副骨頭架子了。
言辭掙紮無果,卻仍死死盯着祁塵,一副不甘的模樣。
祁塵感覺有些好笑,那時候的他不像現在這副淡然超脫的樣子,骨子裡的反叛還未曾磨滅殆盡,因而唬道:“跟我走,将你皮剝了做鼓,骨拆了做槌,腦袋懸在山頂上,看誰還不長眼。”
不知為何,祁塵覺得言辭聽了這話反倒不怕,緊繃着的脊背微不可查地松了松,而後聽他斷斷續續道:“是嗎?那你最好做到!”
祁塵垂眸看了眼手底下的小崽子,唇角勾了勾。
言辭在山上待了一段時日,待到傷好得差不多了,便估摸着什麼時候下山。
山,祁塵是不會讓他下的,可除卻邪念,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生出了不該有的東西——同情。
一個神有情感倒不罕見,但祁塵并非人飛升成神,他的真身為一顆花樹,乃昆侖神官親手所植,名為:百綻春。
四季不衰,亭亭如蓋,到花苞綻放之時,百鳥長鳴,徘徊不絕,其花燦若煙霞,瑩潤如珠玉,自成一方盛景。
百綻春雖是世間絕美之物,卻也不為世間所容。
花期過後,花瓣紛紛揚揚,飄灑至各處,世間生靈無不歡欣。
可歡欣過後,便是無邊無盡的詛咒,咒罵。
百綻春從裡到外,從樹皮樹根到花瓣,皆有劇毒,花瓣流至各處,生靈苦不堪言。
好在昆侖神官出面,将花盡數收回,但世間怨氣濃重,直燒上昆侖山,将百綻春燒得枯焦,生機不再。
那時還是樹靈的祁塵伏在地上,不發一言,等待懲處。
神官隻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的緣法在凡間,去吧。”
祁塵依言來到凡間,但未曾遇見什麼機緣,身為神樹,他依舊無法理解生靈的情感,心中依然有恨,千百年過去,不得解脫。
直到他遇見言辭,他居然有了同情的感覺,雖一閃而過,但足以使他心動。
言辭,名正言順地留下了。
一個邪念,一個同情,牽住祁塵的注意力,緻使他竟犯下最低級的錯誤。
他不知道言辭的過去。
雖然猜測他的經曆必然坎坷,可實際看到,卻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禁想起炸毀白骨之時,看到的那些零碎畫面。
塌上之人呢喃一聲,緊緊抓住祁塵的衣角,無意識地縮成一團,那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祁塵心裡湧上一層愧疚,理了理思緒,就近倒在旁邊陪着言辭睡了一會兒。
眼睛閉着,神思卻無比清明,祁塵自開花那次過後許久都沒這樣無措慌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