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藏不接台階,隻催促着鐘粟趕緊布陣。
“唉。”談廣涯閉了下眼,濃郁的黑氣擠滿了整個屋室吞沒了所有光亮,瞬間讓鐘粟手中的靈石化為齑粉,粘膩濕稠的鬼手巴拉上鐘粟的腿腳,進接向他的全身蔓延。
倏爾,鐘粟的眼睛瞪大,肉塊和着鮮血從他的口中嘔出。
接着濕哒哒的黑色小胳膊從他的口中蠕動着探出身子,黑色長條占滿了鐘粟的口腔,像發芽抽條般,接二連三地迸發出新的夥伴。
“阿艮,像這種喜歡左右橫跳的人,你說我會沒有後手嗎?”
前日他棄仙門,今日他棄我,早在意料之中。
魔尊攤開了手,嘴角帶着笑意,頗為無奈。
乖乖寶貝兒,你今天,真的走不了,别白費力氣了。
把自己折騰的到處是血,到最後不還是浪費我的精元嗎。
“唔,呃,啊!”
幾節被絞斷的鬼手唾于地上。
“别,别管我!救泠然。”
鐘粟想點燃自己的内丹和精元,求拉談廣涯一個同歸于盡,結果濃郁的黑氣,甚至壓擠住了他的靈力,使他無法調動自身的精元。
鬼手像揉面團一樣,揉捏着他的肚腑内髒,屋室之中,一豆星火特地為他點亮,隻為把他那張扭曲猙獰的面孔,呈現在徐行藏眼中。
談廣涯嫌棄地踢了他一腳,“你死了,我還怎麼危脅阿艮呢?”
他擡起來的目光,打量向徐行藏那張溫溫柔柔,幾無棱角的臉面,于暗室燭火下,欣賞獨屬于危宿的那雙潋滟星眸。
瞧瞧,這人喉頸繃直,眼帶水光的模樣,多麼惹人愛憐啊。
“阿艮,你要想好,他可是被你叫進來的。”
魔尊的腳碾下,鐘粟又嘔出了一口血渣,“嗯,你說這算不算,為你去死呢。”
“而且,不管你現在去哪兒,我就去找那兒的人的麻煩。”
“你回西境,我就挑着環琅境的弟子殺,見着誰我就殺誰,想怎麼玩兒我就怎麼玩兒,完事兒了,我還會問問他們,你們西境的星星在哪兒呢,怎麼沒有來救你呀;你去南境,我就收拾那些在外面行醫施藥的醫修藥修,我不僅要殺,還會把他們的皮剝下來,上面寫好,某年某月某日,此人因為危宿仙君入南境被收留而至此境地,然後挂到城門樓上,做風筝;你去東境……”
“阿艮,莫逼我。”
你縱是有翻山越海之能,又如何,隻要我真心想要報複你,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四海無處歸。
隻要你今日殺不了我,你保證得了,我不去殺别人嗎。
就算你不計代價,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日收得走我的命麼。
金葉休止,明光褪去。
落回徐行藏手心,變回一枚一枚的碎骨。
魔尊發出了聲,早這麼乖不就好了的輕笑。
看吧,拿捏住有基本良知的人,就是這麼簡單。
劍靈被捆結實了,鐘粟也被鬼手捏住死穴,徐行藏沒給他們多餘的關切目光,他轉身去推開了窗戶,室内的空氣怪悶的。
窗外的天也是一片陰沉,飄着細密的雨絲,空氣有些涼,遠處的樹葉還都青翠。
他不知節氣,也不知時刻,憑體感來說,稍微有些冷了。但身上不知道誰給他套的衣服又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兒,故而徐行藏還把外衣褪了去。
“咳咳咳。”
脫完衣服,他就遭了現世報。涼風一來,被風一驚,徐行藏就捂着嘴,連聲咳嗽。
“碰!”窗戶被粗魯的鬼手拉來碰上,屋内的溫度不顧另外兩人意見地拔升到夏日限定系列。
“别看了,你躺了差不多兩個多月,現在已經入秋了。”
魔尊好整以暇地拉過椅子,拿葉玖來做腳墊,預備和徐行藏開懷暢談。
“唔。”徐行藏應了聲。
然後靠在了窗邊,聳拉着肩膀,不說話。
看他那模樣不知道是在想,姓談的到底是有多有病,還是在神思天外之事。
“過來倒茶。”
魔尊踩着的腳墊有點兒厚,不方便自己參茶,但仙君十分不配合,他在談廣涯又示意了第二遍的時候,才不情不願地撩起了眼皮,“渴着吧,一時半會兒的,也死不了。”
“渴死了算我的,我請半個中州為你吊孝,整個清秋教給你陪葬。”
于是門窗被大拉開,不屬于這個季節的風,猛烈對流。烈風夾帶着雨滴,撲撞在徐行藏身上,他身上的肌肉隻像糊來好看的一層紙,無力保護經絡和骨骼,寒風長驅直入,痛鞭骨髓。
妖風沒有把招夢吹散,反倒集中把那清冽的香味兒,招呼到了徐行藏身上。
仙君砸到地上,去抓握牆磚石縫,手指扭曲,身軀蜷縮成個球狀,他依着本能就想往談廣涯的地方爬去,但微弱懸絲的神智,控着手去牆上抓找個支撐物。
指甲撅斷,血痕拉過牆面。
有些像那日,流星過暗夜時分的軌道。
星星不是為他明亮的,但這血卻是為我流的,談廣涯勾指讓鬼手倒好了茶水,輕抿了口這帶有雜味的茶。
那副軀殼不可控制地想要去向談廣涯搖尾乞憐,魔尊悠閑自娛,嗯,粗茶淡飯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