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當徐行藏合眼欲睡的時候,顧之川拉住了他。
“洗漱一下,仙君。”
徐行藏掀被褥來把兩人蓋的嚴嚴實實,“明天再洗,睡覺。”
盛夏的光景,被窩裡有些過于暖和了,顧之川已經悄悄動用靈力,來調節過體溫兩回了。而念想到某人的靈力被鎖了,他還害怕那家夥被熱糊塗了。
“仙君,你熱不熱?”
徐行藏怕冷,還嫌現在不夠溫暖呢,“不熱。可是想加一床被子?”
他虛了眼睛,嗓音是疲倦的沙啞。
顧之川,“……”
仙君可真幽默。
然後他撈了把徐行藏的兩隻手,貼着自己的是溫軟的,另一邊兒的像冷玉。
再摸了一把他的額頭,倒是不熱。
但是他周身的溫度簡直不像是動過情的。
“哼,之川沒有把仙君伺候好。”
顧之川又忍不住地想去把他的脈。
把身體狀況明示與人,是危險的行為,但是人總不能諱疾忌醫,況且顧之川想要這一份信任。
困倦裹身,危宿仙君發現自己估摸錯了形勢,在比精力,和誰更能熬夜上面,他确實不能和少年人比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恐懼裹挾着他。
上次他可以不由分說地把顧之川直接送回藥王谷,現在他怕顧之川不由分說地,一氣兒就把自己先弄走算了。
見徐行藏不僅拒絕醫生的診治,而還以抓緊床單表示抗拒。
雪中仙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場,“如果仙君不給我看的話,之川就往最壞的情況猜了。”
徐行藏的尾指收縮蜷起,他翻了一個身,掙脫顧之川的懷抱,兀自趴向了另一側。
剛才那話,好像說重了。
愧疚之心被拉了起來的顧之川,忍着這一次仍未被滿足的欲望,引了溫水來,想幫他搽幹淨身子。
黏黏糊糊的,必是睡不踏實的。
床鋪衣裳,借由清潔術倒是很方便地解決了,但肌膚之上,人本能地覺得水更能淨身。
“不要折騰了,川川,你不困嗎?”
徐行藏的耐心随體力的耗盡,而枯竭。方才壓下的火氣又在升騰。
顧之川越貼心,越無微不至,徐行藏本能的越不舒服。
但是先發火的人,總是錯的,而且發洩無名怒火,會顯得沒品。
徐行藏狠咬了下口腔中的軟肉,借着顧之川扶人的力道坐起身,笑問他,“之川,是不是随便一個誰,隻要給你睡,你就會這麼照顧他?”
顧之川正在給他擦手,棉柔的帕子,一根一根地順過他的指節。去除塵灰的同時,還捂暖了他發涼的手。
不過這人體内沒有熱乎氣兒,溫暖是暫時的,擦好的手擱在榻上,一會兒又冷了。
一個病人,竟然想掌控醫生。
他不是在胡鬧嗎。
雪中仙把帕子扔進了水中,雖然他想扔徐行藏臉上。
“噗通”一聲濺起來的水花,撕破了兩人之間脆弱的和平。
徐行藏想幹什麼,顧之川知道,他無非是想在這兒,把他的那些仇怨都報完了再說。這個人,十分奇葩,他不動用環琅境的力量,也沒有求助過南境。顧之川勉強估摸他是想單殺魔尊。但魔尊與仙家的仇分明不是隻他一人的,難道他好好兒的和藥王谷相商,藥王谷和劍脊山會袖手旁觀嗎。
自己想幹什麼,他多半也清楚。顧之川自覺自己可以接受情欲中含有算計,但他接受不了這玩意兒把情愛當作算計的一環。天呐,和自己□□全是算計,他委實噎的慌。
“仙君倒不必以己度人,之川不會誰都往床上拐的。”
顧之川掀起眼睛看向他,氣的發抖。
這個混賬葡萄要不是不要他了。
随便他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反正他自己挺能的。
不,不行,不行。
絕對不行!
腦子裡才有這樣的一個想法,顧之川就百爪撓心,渾身不适。
像治心病的紅參與銀杏,像化瘀的三七與當歸,不可分割。
但他這話一不留神,戳中了徐行藏的痛點。或者說,徐行藏從未想過百依百順的顧之川,會對他說這樣的話,所以未曾設防。
他被點着了。
“好,我的确品行低劣,□□不堪。可是潔身自好的雪中仙覺得我玷污了你?”徐行藏眯了眼睛,瞳眸中徹底沒有了任何情緒,嘲諷而審視的目光讓人周身發寒,“寶貝兒,你大可以穿好衣服,就此滾蛋,别人不會把我這個垃圾……”
“唔,嗯。你……”
顧之川咬住了他的喉結,讓他嘴裡更難聽的話說不出來。
這個該死的混帳,他到底在瞎咧咧些什麼!
顧之川有點兒喘不上來氣。
他不允許任何人诋毀徐行藏,包括徐行藏本人。
“仙君,你是氣不走我的,我今日一定會把你帶走。這樣的話也别再說了,否則我就欺軟怕硬,去打談玖。”
打你我不舍得,打一個皮糙肉厚,還改了個惡心的名兒的小劍靈,我還是可以的。
“或者,之川悄悄地拿針戳他,或者裹層厚棉被再使勁地打,别人都不會知道雪中仙也是粗鄙醜陋之人。”
後面的話,徐行藏根本不當回事兒,所有欺負過葉玖的人,就沒一個是提前告知過他的。
他隻知道這個小猢狲确實是賊心不死,壞他好事兒來了。
早知道,他這麼難糾纏,就不該帶他回來。
上下左右被人困縛牢壓嚴實了的徐行藏,氣極。
“顧之川,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權力來管我做什麼?!”
被人全面壓制,不得自由的感覺,冒犯到了徐行藏的逆鱗,幼時捆縛他的那些人,他殺幹淨了,後來的談廣涯,他正準備殺,如果顧之川實在要走别人的老路,他也不是動不了刀子。
顧之川并不十分生氣,相反,他從這時徐行藏生動的表情中,品味出了人味兒。
他這時氣的發燙,可比剛才看起來,更真實更令人心折。
“仙君,如果你不喜歡之川,為什麼要把葉玖捏來那麼像我?”
哼,那個小東西,就應該姓顧,姓什麼談。
徐行藏說,人心可以算計,愛意可以布局。
顧之川說,真誠是必殺之技,亂拳可以打死老師傅。
“呵,我搞不懂你們,你說像你就像你吧。談廣涯還說像他呢……”身下之人瞳孔一縮,他信手給葉玖捏個人形的時候,根本沒有思考過究竟要捏的像誰,隻是什麼樣兒順眼就怎麼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