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藏笑笑,轉身倚在置寶閣邊緣,碎瓷片在他手上翻出了個花兒,“既然裴樓主沒有興趣,那在下就失陪了。”
他根本沒有分毫的猶疑,拿着瓷片,就往手腕上劃拉了深深的一道。
夢中身死,強行破局。一種懦弱又霸道的方式。
但,萬幸他隻是割斷了腕上的經脈,不緻于馬上就死了,就等着淌血,還都得再流一會兒。
“徐仙君真是個急性子。”赭紅色的利落長襦從角落的陰影處轉出,來人雙腳蹬的黑靴,很是磊落飒爽。
她嘴上責怪徐行藏過于着急,不給時間,實則卻仍不顯慌忙,既不行搶救之法兒,讓這人的神魂多在此處留一會兒,也不着急說此行的目的。
先是奚落,“徐仙君養尊處優這些年,怎麼,是不僅把劍招忘了,你的金葉也拿不起來了?”
所以,跟我過過招都不敢,這麼快就繳械投降。
徐行藏像沒聽見一樣,見垂着的那隻手血留的慢了些下來,又劃拉了一道。手上的動作倒是輕松寫意,仿佛感受不到痛似的,又沒有砍瓜切菜那樣的暴力,而是像篆刻藝術品,優雅又神聖。
裴渡被這貨裝到了。
她看着這人那張臉,就火大,這個該死的僞君子,何德何能可以長了那麼張和阿曾像了九成的臉?
“仙君,你有興趣成為我手底下第一個瘋掉的合道真君嗎?”裴渡挑釁。
但也非是無所依據,徐行藏的靈台是她見過的相當糟糕的,可以謂之是垃圾中鶴立雞群的,比魔教的那幾個魔君的還要過不去眼,和始終無法攻破的劍聖的是兩個概念,人家的是壘土起高台,堅牢穩固,這人像亂七八糟的草木,随便釘出來的空架子。
多年沒倒,像全仰賴運氣好。
“勞煩樓主告訴藥聖大人一聲,雪中仙都已經成年成人了,老是管那麼寬幹什麼。他要是實在有閑心,不如幫環琅境照看下才出生的小雞崽子們。”徐行藏答非所問,但始終禮貌含笑。
裴渡笑着點點頭,卻非是答應幫他傳話,“哦噢,幫仙君種幾個心魔應該很容易。”
“再麻煩樓主大人費個心,幫我跟林宗主說一聲,他欠環琅境的錢也該結一結了,否則我就要給他加利息了。”
兩人繼續牛頭不對馬嘴的交流。
“常言功夫之道心弱則體強,心強則體弱。裴某何其有幸,既見到了身心合一的劍聖和仙君。”
隻不過,人家劍聖是身心俱是強韌,你就像個病西子。
淌下的血染透了衣紗,黏黏糊糊的,徐行藏感覺到有點兒冷了,“川川今日的冠禮,樓主來都來了,難道不給小孩兒一點禮物嗎?”
裴渡冷笑,這人是真的毫無羞恥之心。
他這麼多年苟活于世,不會靠的就是厚臉皮吧?
徐曾有這樣一個哥哥,簡直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徐行藏,你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嗎?”
“樓主大人,你不會連個小孩兒的禮物都要賴賬吧?”
言語上裴渡占不到徐行藏的上風,但動手可以。
隻不過徐行藏毫不手軟地向自己下了手,此時就算把他暴打了一頓,都不能證明什麼,還頗有一種乘人之危的卑鄙下流。
裴渡沒有真正地向他動手,而是就着他仰靠在木櫃邊兒上的姿勢,張開的手指虛握在他脖頸上,“徐仙君,這次我不拿你怎麼樣。但等收拾完魔尊之後,你欠阿曾的,我定會慢慢兒地找你讨回來。”
身上太沉了,眼皮重的睜不開,徐行藏依然揣着他那副該死的勁兒,聲小氣弱,但吐字基本清晰,“我哪天瘋了,倒是可惜,樓主大人多半拿不到首功。”
下一秒,夢境崩潰,危宿仙君和煙雨樓主同時下線。
羞辱這種東西,徐行藏固執地認為,還得要看當時人怎麼看。如果我就舔着臉認為那是,對我多年未死、還搞成了一些事兒的褒獎,别人也不能耐我何。
但徐行藏再一睜眼,情況就很糟心了。
川川小朋友陰沉着一張臉,坐在床邊,自己已經被轉移了位置,身上蓋了厚重的棉被,人中還被掐的生疼,室内的熏香都換了成了個草藥味兒的。
徐行藏,“……”
那個小家夥一臉的我活長了,你奈我何的模樣可真欠揍啊。
虧自己剛才還幫他要禮物。
一點兒都不像話。
在“死”前都要裝到底的仙君,絕不允許自己被年紀更小的家夥欺壓。
“之川,我覺得你有點兒不太像話。或許是這麼多年我們都沒見面了的原因,要不重新認識一下,免得你吃虧了?”
雪中仙發揮了一個醫生該有的權威作用,耐心地聽病人他從地攤上雜書和道聽途說中總結出來的偏方和經驗,然後,該做什麼做什麼。
扶徐行藏起來喝了口水之後,顧大夫才說他開出的方子,“仙君,之川改主意了。”
“哦?”
你居然是個會有主意的?
“之川會帶你走,不管你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