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對,他武斷了。彩衣仙和這些人究竟是個什麼關系,現在還沒有定論。可能是神明與信徒的關系,也可能是上司與臣屬的關系,當然,還可以能寄生蟲和宿主的關系,以及飼養主與牲畜的關系。
不管是什麼關系,隻要不是什麼騙子和受害人的關系,彩衣仙該死,這兒的大部分人,也不能稱一句無辜。
徐行藏絕不承認他想一竿子打死這兒的所有人,的原因是,殺人确實是件上瘾的事兒。
他有點兒控制不住才放過火的手。
想走捷徑。
隻要,隻要揮手放出些金葉子,這事兒就結束了。甯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退一萬步講,民間陋俗猖獗,連鬼怪都拜上了,還正大光明地,買活人做祭品,論罪,多半也是該死的。
徐行藏輕舔了下唇上才抹的口脂。
這些人活該倒黴,誰叫大晚上的,來擾他清淨,阻礙他去找該死之人。
他們耽誤了談廣涯晚死,要不就早一步下去等着好了。
但這麼做,可能會吓到小孩兒。
比如說,随機吓哭一個雪中仙、小劍靈什麼的?如果,剛才他沒觀察錯的話,葉玖的唇瓣都吓白了,還不止一次地想要蹿到自己身上來。
但礙于他幹嘔連連,徐行藏非常不講情面地把他一次次地推開。
“是剛才小人們給您送的新鮮祭品。”
見徐行藏隻吭了一個短音節,而且面色越來越不善,他吞咽着唾沫強撐着解釋。
危宿仙君側過了小半張臉,臉上帶着盈盈笑意,薄唇鮮豔似火,步搖在紅燭下輕輕搖晃。那人不僅沒看出這位仙子娘娘已經換個了芯子,還看得癡了去,連聲音都帶上了幾分癡迷。
色膽包天,于是恐懼都消解了。
“哦,吃完了。”徐行藏坦然,以更深的眼神回視過去。
來人一僵,回神了,他吞咽了口唾沫,暗地裡掐了把自己的手心。這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們飼養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嗎?
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竟會對她動心思。
一定是,往年她會留下個半殘的祭品給衆人“品嘗”,今年卻吃的幹幹淨淨的緣故。
但是如果沒有了提前一步享用祭品的機會,這就成了個十足的苦差事兒,比如,現在這位彩衣仙就以背身朝人的角度,擰轉了大半個腦袋來笑看向他。
徐行藏沒開口,但他在笑,愈笑笑容愈大。
對,剛才哪個人我吃完了,骨頭渣滓都不剩,你有異議?
一個響亮的耳光被那人呼到了臉上,臉霎時高腫,但他卻不敢有片刻耽誤,另一個持着紅燭的手,還不敢有絲毫的晃動,“娘娘,小人失言,小人失言,請您高擡貴手,饒小人一命。”
徐行藏還在笑,閑搭在右手手臂上的左手小指輕微地動了下。
那人的眼睛從來沒有如此明亮過,他将眼前這位人鬼不知的彩衣仙的一點一滴輕微舉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噗通”,他控制不住顫抖的腿腳,痛苦不堪地給徐行藏磕了兩個。
紅燭被穩穩地擱置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他把自己匍匐的足夠低,縮的足夠小,整一個兒籠罩在了光暈之中,生怕露了個邊角陷入黑暗。
拉長的裙裾投影到床上,像個端坐于床的金貴人物,在示下。
“娘娘,吉時快過了,叩請您移駕。”匍匐在地的人,沒有了進門的漫不經心,也沒有了凝視美色的閑心,他全身戰栗,冷汗淋漓。
防止凝視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凝視凝視者。
“彩衣仙”不躲不避,不怕折壽。
徐行藏伸出了手,封閉良好的室内,燭火跳動了下。
牆上彩繪的兩個美貌仕女輕移蓮步,步出豎面。一個颔首垂目乖順地站在他身側靠後的位置,托扶住他的手腕,另一個則先行一步打起門簾。
然後,她們似乎發現了什麼大不敬的事兒,皺眉,同聲嬌喝,“連轎攆都沒有,就敢請娘娘出關?”
葉玖,“……”
心魔,“……”
他兩被壓榨到了極緻,需要時,被硬生生扯成兩,不需要時,又被塞到同一個殼子裡,節省空間。甚至也憑需要定男女,現在他兩就被迫變成兩小姑娘穿着上仕女裙,頂着誇張慘白的妝面,一人扶上了徐行藏的手臂,另一個去打門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