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牙一撞,後面的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地直往外面報,隻管速度,根本不敢有丁點兒個人感情。
從他們這彩衣鎮祭祀彩衣仙的習俗,再細講彩衣仙。
彩衣仙的典故是出自前朝一位國師和其夫人。那位夫人出生微寒,卻不影響她貌美又善良。幼時天寒無衣,百姓見而憐之,自發贈布于她,百家布有百種色,制成的衣裳自然是彩衣。那位小娘子确實是個稀罕的人物,色彩斑斓的衣裳,穿在身上,不僅無損風采,還平添了氣韻。故而,鄉裡鄉親,都以彩衣喚之。
機緣巧合,彩衣遇到了國師,國師亦被她的良善所動容,于是佳偶天成,琴瑟和鳴。難能可貴的是,即使做了國師夫人,彩衣也常常穿着舊時彩衣,走街串巷,幫助百姓。時人感佩,稱其為彩衣夫人。可惜天不作美,旁門左道的宵小作亂,彩衣夫人為了保護國師自己卻殒命而去。
國師悲痛萬分,但是為踐亡妻隻願為百姓帶來歡樂和希望的遺志,恐勞民傷财,免去了一應繁文缛節,隻登星台思故人,以鑼鼓訴哀思。
百姓見着了星夜之下,獨自登台擊缶的國師,也亦心中悲切,紛紛制作彩衣,敲鑼打鼓,來紀念彩衣夫人。
相傳,彩衣夫人并未去世,而是羽化登仙,位列仙班去了,所以祭日穿上彩衣,臉挂笑顔之人,會得到彩衣夫人的庇護,幸運的還會夢見彩衣夫人,往後災消福至。
……
故事給徐行藏講完,菜也上的差不多,店小二像躲瘟神地一樣,想趕緊遁走。
他還記得自己已經在心裡給徐行藏套了個脔寵娈童的圈兒,這會兒自己怕他,比之樓裡的姑娘怕老鸨還不如,他又羞又躁,隻想一走了之。
“慢着。”
那喪門星顯然不輕易如人願,“前朝之事,關我大夏何幹呐?”
徐行藏言之鑿鑿。
這話忒沒良心,幾千年前飛升的仙女,大家還要乞巧納福。何況前朝距今,才不過二十多載,一代人都還沒入土呢。
彩衣仙若得百姓喜歡,有的是人為她建廟立祠。
但站在夏土之上,吃着夏朝的米,店小二也不好說前朝如何如何好的話,更何況,前朝末年待人也不怎麼好,匪盜橫行,析骨而飲的日子,也沒被忘幹淨。
好在祭祀彩衣仙确實不僅有曆史淵源,還有正當理由,“公子,您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朝國師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其夫人早殇,國師大人亦悲痛萬分,感慨古今皆同,遂奏請了陛下開恩,莫因前朝氣數斷絕,天命不顧,就斬了百姓的切切心意。”
“所以說啊,陛下特地開恩,允許我們彩衣鎮的人照舊祭祀彩衣仙呢。”
特别的,總是好的,國朝上下,就他們一個彩衣鎮能辦此事,說明什麼呢。
說到此處,店小二眉飛色舞,暫且把對徐行藏的恐懼和鄙夷都抛到了腦後,仿佛作為彩衣仙故鄉的一員,他已經得到了祝福與庇佑。
與有榮焉,是樸素之思,沒眼力見的徐某人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兄台,你不覺得,這國師夫人當不得嗎?”
“唔,個個兒早死。”
哪兒是國師夫人,分明是早死提名簿。
店小二,“……”
國師夫人死不死的,根本跟他一點兒關系也沒有,甚至,現在的皇帝是姓徐還是姓周,國号是叫殷還是叫夏,也都沒什麼關系。
徐家人沒讓他們祖上富過,周家人也沒有讓他不用看别人的臉色。
但這些要命的事,過腦過心不過嘴啊。
“客官,您說笑了,國師大人對夫人一往情深,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福分啊。”他嘴上打着哈哈,腳卻向着外面移,誰和你這個一看就短命沒前途的稱兄道弟。
正逢有孩童嬉鬧的聲音,伴随着童謠的聲調透窗傳來。
月光照,仙瑤降。
彩衣仙,夢中來。
國師念,伴星台。
鑼鼓響,每年祭。
……
徐行藏輕笑了聲,懶散的身子突然有了力氣,盤中的葡萄被他擰下四五顆,眯眼就朝窗外投去,個個兒正中靶心,砸得外面路過蹦蹦跳跳、高高興興正在脆生生唱着童謠的孩子們哇哇大哭。
顧之川,“……”
店小二,“……”
“抱歉,不喜歡小孩子。”打完了人,徐行藏把沾過葡萄的手,在葉玖身上的衣紗上來回正反地擦拭了個遍。
這話說的座位上的兩個人脊背都繃直了。
嫉妒仙君碰了小劍靈的顧之川,看向之前生啃靈石,都不顧惜家底兒的那家夥,驚疑不定。
因為沒有及時奉上手帕,無端被當做了抹布的葉玖,看向那個他心中隻長個頭不長心智的雪中仙,瞳孔震顫。
而沒素質但有錢的徐行藏,眼都沒擡地在那些小朋友的爹娘,怒氣沖沖跑進店裡要讨要個說法時,放了一把銀塊兒在顧之川手心裡,“唔,之川,去幫我處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