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川有點兒帶怒氣地看向靈石的來處,他怎麼這樣作弄别人。
徐行藏伸手撩開些覆面的頭紗,撇掉書頁上那些沒邊兒了的褒獎,凝練出另外一句,“環琅徐行藏。可是傳聞中夜雪不閉門,妙手回春來的雪中仙?”
似乎随意撩出的弧度就是最好的曝光角度,擡首望來的人,笑意溫和,半露的臉搶走了太陽的光彩。
他沒有束冠,左側鬓間紮了個小辮往後一攏,斂順了頭發攏在紗間。而同顧之川手上這位弟子身上的素袍素紗不同,他的白袍上有銀紋雪景鑲邊,黃色的頭紗上是金線描繪的落日煙霞。
鮮豔至極的顔色非常考究人的相貌。
黃紗白袍,顧之川沒見過這麼像餘晖夕陽下、金光璀璨中的谪仙人的荷包蛋。
一口唾沫随着喉結的滾動,吞下腹中。
顧之川飛快地低頭,他怕自己的眼睛太亮,臉色太紅,從而撐不住和那人對視的氣場。
什麼?什麼夜雪不閉門,妙手回春來?
為什麼他縱橫南境那麼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好聽話。
恭維雪中仙的漂亮話,細數不盡,但這句是真的悅耳。
不提藥王谷,不提藥聖,不提他是南境衆星拱月的小霸王,就說雪中仙醫術不錯,人也十足的好。
顧之川第一次發自内心地思考,做為醫修救幾個人值得大張旗鼓地稱頌嗎?
之川不配。
不,之川可以不是雪中仙,但危宿仙君一定是真的神仙好人。
難怪師兄一定要請他呢。
“不,不敢,隻是藥谷顧之川。”
顧之川照着徐行藏的句式,草率地介紹了自己,然後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儲存有危宿仙君的相關事迹,并不能像徐行藏一樣張口就誇人大公無私、醫術高超。
天知道之川今天才知道環琅境的宗門袍服這麼好看。
救命。怎麼辦,之川不能像徐行藏誇之川一樣,搜羅出誇他的詞句。
什麼是尴尬,這就是。
神仙似的美人替之川解了圍,他竟然翻不出反誇回去的東西來!
顧之川再不覺得徐行藏的行迹惡劣了,他分明就是在幫之川打圓場。
危宿仙君的身份擺在那裡,如果張口就誇人的樣貌實在輕浮。
可是環琅境的那輕紗袍服,那明亮的黃,大片大片的白,真的要晃花了之川的眼睛。
他是真的長的那麼好看啊。
雪中仙腦子裡一片漿糊,連累袖邊繡的否露草,袍擺的雲霧紋印都局促起來。
徐行藏看着這根小蔥苗,高高興興兒地接了自己給的台階,但好像還是不甚自在。
他身上的藥香很好聞,徐行藏的舌尖蹬抵了下上膛,克制住自己直接将人拉過來吸的沖動,而是擡手将頭紗的一角往耳後一别,露出大半張臉。脈脈含情的目光隻在顧之川身上一點,那盈盈地笑意就落到了劍聖的身上。
順手一招,那個綠油油的小菜苗便快樂地跑進了野獸的捕獵範圍,徐行藏的手搭在了顧之川肩上,“之川,你們西南的人竟個個标緻。”
“但就是不愛說話,你看,劍聖不理我,你也不同我講話。”
徐行藏身上的白紗輕薄飄逸,垂順絲滑,觸感清涼。一貼近,還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葡萄香。
試圖偷偷摸一把這是什麼緞子的顧之川手指停住,瞪圓了眼。
天呐,這是天大的冤枉!
倘或你不嫌棄之川孟浪的話,之川可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三天三夜不帶停!
可是那該死的嗓子,它好像被毒啞了,還有那嘴,為什麼張口吐不出漂亮話來,最後,那張臉,它為什麼要發熱,為什麼要發紅。該死的,說話啊,動腦子啊。
臉上的燙意蔓延到耳根,之川定然是中毒了,急需穿心蓮、苦地丁等拿來清熱解毒。
絕望而崩潰中,雪中仙背叛了南境,決定獻祭上劍聖,誰叫他才是西南最好的代表,還硬是不開口說話呢。
他修的隻是無情道,又不是閉口禅,那麼高冷做什麼。
都來讨仙君高興。
“不,仙君誤會了,劍聖人很好的,可能隻是今天嗓子不太舒服。”随意定了診斷的顧之川,還将灼灼目光投向劍聖,妄圖使用眼神就讓這個“病患”積極配合。
在類同強迫的注視之下,劍聖終于丢下了兩個字,“宴隋。”